見窗外陽光漸漸黯淡,王特使忽起身道:“時候不早,我等若再加耽擱,只怕今日難回金華!”
我、玲、蒲先生三人聞言忙點頭稱是,遂一同起身,與趙郎中拱手別過,出了醫館紛紛解馬上鞍,先去了衙門府歸還卷宗,遂揚鞭向金華疾馳而返。
飛馬間,王特使率先道:“方才提及旗狗屠城一事,我卻忘了此行乃是為寧採臣一事而來,慚愧。”
蒲先生苦笑道:“不敢。方才乃是我之過,若非提及‘霹靂火’,又怎會惹來如此事端?”
王特使又與蒲先生客套兩句,道:“閑話不提,關於寧採臣一事,我實未曾想寧採臣之父所為竟如此卑劣!想老賊竟逍遙法外,我實是萬分不快!”
蒲先生聞言詭秘一笑,道:“只恐此中另有隱情。”
王特使聞此言大驚,忙與蒲先生問道:“何出此言?”
“諸位莫非無有察覺麼?”見我等一時無人搭話,蒲先生只得道,“寧廣生投毒殘害全家,致使趙郎中愛女殘廢病故,又隻身逃離衢州不知所終。各位試想,趙郎中豈肯就此罷休麼?”
“哪怕將寧廣生碎屍萬段,想是亦難解趙郎中心頭之恨罷。”我應聲答道。
“正是此理!”蒲先生答道,“飛,豈不見方才趙郎中舉止奇異之處麼?”
“什麼?”我聽得一愣,但轉念一想,方才趙郎中情真意切,絕不似扯謊。正此時,玲輕戳我脊樑,小聲道:“飛,莫非蒲先生所指,乃是趙郎中未向我等求助之事?”
蒲先生聽得真切,登時哈哈大笑,拱手道:“飛,弟妹若進了衙門,只怕你職位不保!”
我聞言登時一拍腦門,叫道:“原來如此!若寧廣生逍遙法外,方才趙郎中必當同我等乞求追查寧廣生一事才是!王特使身居三品要職,若寫了敕令追查逃犯,各地衙門將浙江全省掘地三尺搜查亦不為過!”
王特使聞言亦是一驚,道:“有理,有理!莫非趙郎中方才與我等扯謊?”略加思忖,又道,“難不成寧採臣與趙郎中二人聯手誣告寧採臣之父,欲加陷害?”
聞此言,蒲先生反倒吃了一驚,只見他翻眼一想,笑道:“王特使之見解,與我卻是大有不同。以此而言,若將寧採臣之動機勉強算作覬覦其父財産,趙郎中忍痛舍其孤女之動機何在?寧廣生又身在何處?”
見王特使被寥寥數言問得張口結舌,蒲先生忙打圓場道:“我所揣測,乃是趙郎中自知大仇已報,不加言語便是。”我聽蒲先生所言暗暗點頭附和,此亦乃我心中所想。
王特使聞言道:“此言有理!只是不知趙郎中何時、又怎生報得大仇?”
蒲先生一笑,道:“我不與諸位做戲,實不相瞞,我疑心此仇乃寧採臣所報。”
“何以見得?”我三人異口同聲道。
“依寧採臣與聶小倩所言,彼時聶小倩挖空心思,才使得寧採臣之母解除疑慮,嫁入寧家。而寧採臣更於其母百依百順,其孝心可見一斑。但,”言至一半,蒲先生故一停頓,“聶小倩曾言‘嫂嫂病重不起,苦了家母獨自操勞’,此中豈不有些玄妙?”
見我三人面面相覷,蒲先生一笑,繼而道:“若寧採臣真有孝心,卻怎會置家中雜務與病臥在床的愛妻於不顧,苦其母獨自上下操勞?”
“這……”王特使正欲開口,卻聽蒲先生繼而道:“再看趙郎中:其孤女嫁入寧家,慘遭寧採臣之父投毒,致殘身亡;但趙郎中非但不遷怒於寧採臣,反而於其尊敬有加,甚於曾試圖掩蓋此家醜!此又為何故?”
“……莫非是因寧採臣曾尋其父報仇之故?”我低聲答道。
王特使聞言登時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因寧採臣遠行尋仇,久不在家,才苦其母獨自操勞家務;而於此事心知肚明之趙郎中亦不忍心遷怒責備,固有助寧採臣掩其家醜之舉。”
話音剛落,蒲先生繼而道:“而今日趙郎中不提將寧廣生繩之以法一事,想是因寧採臣已將大仇得報一事與趙郎中訴說分明之故。”
“寧採臣,親手報得大仇……蒲先生,莫非?!”王特使驚叫道,“莫非是那北郊荒寺?”
見蒲先生眯眼一笑,卻不答話,我略加思忖答道:“蒲先生是疑心荒寺遭開膛破肚之人,乃是寧廣生?”
“飛,說得好!”蒲先生道,“我正有此想。”
我卻苦笑搖搖頭,道:“難不成寧採臣與聶小倩二人所述光怪陸離之事,皆為掩蓋此事之故?豈不荒謬?”
蒲先生嘆道:“飛,你所言甚是!我亦正為此煩惱:寧採臣之陳述不可謂不詳盡,其中更有數人登場:燕赤霞、書生主僕、姥姥與婦人……若說其盡乃虛構之人物,實有些不妥;但若悉數採信,更不可取。”言至一半,蒲先生又抓耳撓腮道,“寧、聶二人言中虛虛實實,實是不知當從何下手。”
“如‘鬼谷考徒’之題一般麼?”王特使叫苦道。
蒲先生頷首道:“不錯。在此,請容我狐鬼居士將寧採臣口中逸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