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終於脫險。
雪霽扶著齊長寧離開河岸,只覺他滾燙的身體漸漸褪去熱度,開始變冷。這兆頭十分不妙,雪霽緊了緊摟在齊長寧腰間的手,低聲問:“你適才吃了什麼?”
“用了藥……短時提神。”齊長寧低頭咳了兩聲,斷斷續續道:“藥勁快過了……會反噬。”
雪霽臉色驟變。
“別怕,我……”話音未落,搭在雪霽肩上的手臂忽然滑落,齊長寧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雪霽迅速轉身緊緊抱住他,讓他倒在自己懷中。
齊長寧眼中光亮急速黯淡,眼眸中倒映著雪霽惶急的臉,瞳孔漸漸失焦。他伸手撫上初雪一樣潔白的臉龐,說不出話只是咳嗽,鮮血大口大口湧出。
雪霽手忙腳亂地擦拭從齊長寧口中湧出的鮮血,卻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齊長寧,你別死!”雪霽哽咽著捧住齊長寧的臉,淚水落在他身上,聲音幾近哀求:“我還有很多話沒跟你說……”
“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你別死……”
“你活著……聽我慢慢跟你說,好不好……”
反噬加劇,巨大疼痛一波比一波強烈,齊長寧既看不清雪霽的臉,也聽不清她說的話,俊美的臉因劇痛而扭曲,雙眼、雙耳均溢位血來,在徹底沉入昏迷之前,他奮起最後意識艱難開口,聲音沙啞到幾不可聞:“往北……有座……舊殿……”
鮮血從他口中湧出,顏色已經發黑。
雪霽只能看到他的嘴唇開合,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見口唇微動,斷斷續續,氣若遊絲。
撥出最後一口氣,齊長寧的手從雪霽臉上滑落,指向北方。
像將最後的希望指給她。
雪霽搭上齊長寧脈門,脈象極虛,卻帶還有微弱脈搏,他還活著!
雪霽沖向林中,撕扯纏繞巨樹的老藤蔓,用牙轉著咬斷老藤,粗糙藤皮割破她的手,在她臉上擦出深深血痕,她渾然不覺,一邊咬一邊雙手轉動,終於扯下老藤。
她飛快穿插編織,將藤蔓編成藤墊,拖到齊長寧身邊,小心翼翼將齊長寧平放在藤墊上,雪霽背起粗藤,拉著齊長寧往北走。
她不知道北方有什麼,但那是齊長寧瀕死也要指引的方向——他還有未竟之志,還沒等來她對他說“喜歡”,齊長寧不會死!
雪霽拖著齊長寧艱難前行,汗水浸透衣衫又被風吹得透涼。雪霽雙腿發軟,眼前發黑,渾身都在打顫,在她以為她會和齊長寧死在一處時,東方升起旭日,照在前方,映出一座荒廢的舊宮殿。
揉揉眼睛,確認舊宮殿真的存在,不是自己的幻想,雪霽渾身注入新的力量,拉著草墊奔入殿中。
解開齊長寧的甲衣,其下層層血跡已幹,裡衣貼肉,幾乎撕不開。
齊長寧眉頭緊鎖,臉色灰敗,全身上下看不出一點生機。
雪霽在殿中找到剪刀和藥物、布條,又從井中打了水,一點一點將貼身衣物剪開,替齊長寧清洗傷口。
她正細致地敷藥裹傷,齊長寧喉間忽然一動,發出輕微聲響。
強烈的求生意志,令齊長寧熬過反噬最厲害的夜晚。
他和她,都在全力求生,他們不能放下彼此,要和對方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淚水模糊了視線,雪霽停下手中動作,俯身,吻上齊長寧蒼白冰冷的嘴唇,輕輕道:“快點好起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