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輕,齊長寧翻身下馬。
“陛下!”雪霽急忙轉身去拉:“還未脫險,不能下馬。”
齊長寧踉蹌兩步站穩,依舊脊背挺直。
他朝雪霽伸出手,面帶笑意,語氣輕得不可思議:“我們逆瀑登上山崖,誰也找不到。”
齊長寧臉色蒼白,嘴唇幹裂,但看向雪霽的眼亮如寒星,彷彿此刻不是身陷被追殺的暗夜密林,而是站在鳳皇殿外桂花樹下。
“放馬遠走,讓他們去追馬。”齊長寧伸著手,胸有成竹:“下來,我帶你飛。”
雪霽怔怔望著齊長寧,眼眶一熱,翻身下馬,穩穩握住他的手。
她掌心冰涼,他的掌心更涼。
齊長寧的笑容更深了些,墨黑長眉輕輕揚起,低聲道:“摟緊我。”另一隻手不動聲色垂下,從衣袖中取出一枚藥丸。
太醫令三番五次叮囑,此藥藥性猛烈,不可多服,不可在重傷時服用,重傷後的身體撐不過藥性反噬。
一共三枚,這是最後一枚。
齊長寧趁雪霽未覺,將藥丸放入口中,咬碎。
藥丸在口中化開,很開燒遍五髒六腑,齊長寧額上滲出細汗,嘴唇微顫,強忍住胸腔翻湧的血意,拉著雪霽走到瀑布前。
長瀑飛流直下,轟鳴如雷,水霧撲面而來。
齊長寧仰望瀑布旁濕漉漉光滑的石壁,估算逆流登崖的著力點,靜等藥丸起效,等到體內重新生出力氣,齊長寧將雪霽拉入懷中。
他一手摟住雪霽纖腰,另一隻手扣在濕滑石壁,雙足使力,輕捷如山猿般逆流登崖。雪霽緊緊摟住齊長寧脖頸,貼在他身上,感受到他緊繃的肌肉蓄滿力量。
水急石滑,齊長寧縱躍於石罅之間,時而低聲提醒雪霽落腳,時而拉她越過湍急水瀑,一刻比一刻快,分外焦急。
激流沖撞之中,雪霽睜不開眼,只覺齊長寧動作異常敏捷有力,掌心卻越握越冷,呼吸越來越粗重。
雪霽心中升起強烈不安:齊長寧的狀態在短短時間裡提升至此,絕不正常。
彷彿在驗證雪霽的不安,一次登躍後,齊長寧身體忽然重重一顫,突然失力向下滑墜,他急提氣,雙足連點,一手扣在石壁上,在石壁抓出五道血痕,才勉強穩住身形。
片刻後噴出一口血,胸膛劇烈起伏。
雪霽在強大水汽中勉力睜眼,喊他:“長寧!”
齊長寧喘息著看向她,目光明亮之極。
“快到了。”他的聲音啞得像嗓間含著沙礫,看她的目光卻溫柔如月色:“我沒事。”他湊近,輕輕親了雪霽一下,繼續向上。
最後一段崖壁更陡,崖頂被山霧籠罩,不見邊界。
齊長寧托住雪霽往上一舉,自己一躍而起,憑借慣性翻上崖頂,隨即雙臂發力將雪霽拉上來,待她安全站上崖頂,齊長寧身子一歪,仰倒在巨大青巖上,在奔湧的河流旁不斷喘息。
鮮血隨喘息湧出,落在山石間。
雪霽翻身抱住他,惶急呼喚:“長寧,你怎麼了?”
齊長寧抬手拭去嘴角血跡,低低一笑:“登上來了。”示意雪霽扶他起身,兩人站在崖頂往下看,水霧彌漫遮擋視線,下方山林不可見。
從下往上看,也只能看到彌漫的霧氣,決然看不到瀑布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