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太平,實則禍根未除。”齊長寧眼神一暗,道:“所謂南北並立,不過是權貴妄想茍安。”
“山河本一體,百姓同文同種,何以為敵?又何來並立?”
“商路受阻於關隘,賦稅重重,商賈難行,百業不興;律法不一,民生紛亂,百姓遷徙如越國境,動輒觸法。”
“只要兩國並存,猜忌便永不止息;只要疆界未合,兵戈便難消弭;更有異族窺伺,覬覦大好河山。”
“當年南懷風勢強時,也想取大齊;朕若不取南朝,朕的子孫還要打,百姓還要死。”
“唯有一統,一法一制,同文同軌,方可長治久安,方得真正太平。”
雪霽其實明白這個道理。
盲老的教誨、讀過的史書,無不印證割據生亂,一統太平。
雪霽從未相信齊長寧會因她一句話、一個請求更改戰略,不由問出許久以來的疑惑:“既如此,陛下為何改南征為西征?”
“西戎歷來是大齊盟友,木泰大單於更是對陛下推崇有加,想將大居次嫁與陛下,鞏固聯盟。”
“可陛下卻拒絕了大居次,反而扶持阿吉勒打擊大單於,這是為什麼?”
齊長寧籌謀徵西戎,步步佈局自有定奪,從不向人解釋,旁人只需奉命行事,後宮妃嬪更不得幹政問策。
但是雪霽不一樣。
齊長寧不僅想了解雪霽真實的一面,也希望雪霽能真正瞭解他。
“朕的祖父娶西戎貴女,與耆善結盟,是因起兵反蕭時實力尚弱,不得不借西戎兵力。”
“木泰登上大單於之位後得寸進尺,仗著盟約年年索取巨額糧草與兵餉,毫無信用可言,稍有不滿便劫掠邊境,已成心腹之患。”
“唯有先平西戎,後顧無憂,方可揮師南下,一統山河。”
“若一味遷就,與西戎合力奪取天下,將來耆善做大,便會成為比蕭氏更可怕的敵人。當年左賢王能火燒西京,日後木泰也能火燒齊都。”
“朕取天下,絕不靠聯姻,也不靠盟友。朕不會像個廢物一樣,把命運交在他人手中。”
這番話,齊長寧只在秋獮拒絕齊桓殺死雪霽的要求時,對齊桓坦言過,氣得齊桓大罵逆子。
“陛下用阿吉勒對付木泰,”雪霽秀眉微蹙:“就不怕養虎為患,讓阿吉勒做大,成為另一個木泰?”
她站在他的立場替他考慮,齊長寧心中一暖,不由微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阿吉勒有本事有野心,但西戎部族眾多,若沒有朕的支援與供給,阿吉勒難成氣候。”
“更何況,阿吉勒打著左賢王舊部的旗號起兵,要替左賢王雪恨,討伐靠私通歌瑪篡奪大單於之位的木泰。”齊長寧看著雪霽道,“你是左賢王的女兒,阿吉勒若不遵你為主,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可她的父親是南懷風。雪霽搖搖頭:“我不是左賢王的女兒。我阿父只是白莽山中一名戎人獵戶。”
“桑朱就是朱吉勒。” 齊長寧目中光芒微動,“雪霽,朕已借阿吉勒之口,將你左賢王之女的身份宣揚出去。你是西戎人心中的青色月神、諸神寵兒,不僅是名正言順的耆善大居次,更是神靈在人間的象徵,尊貴無比。”
“出征前,朕會恢複你的夫人位份。”
“京郊玄都觀正在修繕,待完工,那裡將供奉西戎的月神。”
“你可出宮修行,無須受宮禁拘束。”
“屆時自由來去,大可走一走從未走過的路,體會書中所寫山川風物、民俗人情。”
雪霽怔了一瞬,眼底綻出明亮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