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測之禍
雪霽許久未曾睡得如此安穩,清晨被啾啾鳥鳴喚醒,她推開窗,在初夏季晨光中為自己挽束好長發,想,今天要做些什麼好?
不管前路如何,不可再無所事事,渾噩度日。
洗漱用過早膳後,女官帶著宮婢抬進一隻木箱,開啟箱蓋,女官取出件舊皮裘抖開,皮裘式樣奇特並非漢地織作,通體雪白間有銀色紋路,不知取自什麼動物。
“鳳皇殿削減份例,今冬只有這件舊皮裘可穿。”女官對她道:“采女試試大小?”
雪霽穿上,皮裘比她大了一圈,不甚合身。
“這件皮裘太大了,改一改才好穿。”女官嘆道,“只是怪模怪樣,怕是不好改。”說罷上前為雪霽脫下,準備讓宮婢拿下去改。
“我會針線,自己來吧。”雪霽抱著皮裘,微笑道:“既然冬日只此一件可穿,需得改得合心滿意才好。”
初夏時節,金嬤嬤卻不合時宜地傷了風。
躺在床上,鼻子堵得只能用嘴呼吸,嗓子很快幹疼說不出話,金嬤嬤無法再管教手下貢女,只好連比帶劃,將貢女們交給樸國香統領。
人老了,就該放手。
樸國香翹起嘴角:她恩威並施,恐嚇收買了服侍金嬤嬤的貢女,每晚都在金嬤嬤房中灑冰水,敞窗滲透涼氣,如此數日,金嬤嬤感覺不適,樸國香隱瞞不報,又在金嬤嬤飲食中混入寒涼食材,使金嬤嬤病情加重臥床不起後才請太醫。
取出金嬤嬤壓箱底的金子,堆在面前,樸國香看著一眾貢女,冷冷道:“所有人都看不起濟羅貢女,只有不擇手段才能向上爬,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金嬤嬤將你們交給我,我讓誰做什麼,誰就去做什麼。互相之間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
“你,照顧金嬤嬤有功。”樸國香拿起一塊金子,示意早前收買的貢女上前:“過來領賞。”
眾人盯著領賞貢女手中的金子,眼睛幾乎冒出火來。
樸國香很滿意,視線緩緩掃過眾人:“人貴有自知之明,容貌平平的,就不要整天想著攀附貴人,多去各處走動幫忙,嘴甜乖覺些,日後才好打探訊息。”分給眾人一些散銅錢,樸國香道:“先拿去用,誰能結交到管事的人,誰再到我這裡領。”
眾人歡天喜地地散去,樸國香只留下一名容貌僅次於己的貢女,秘密叮囑:“很快會有太醫來為金嬤嬤診治,你要施展渾身解數,迷倒前來看診的太醫。”
雲美人當娠後口味愈發挑剔,除正膳外,時常要吃各種小食,這日遣宮婢往尚食署索要粟米糕。
將近午時,雲美人的宮婢來到膳食署,蒸汽氤氳,人人忙得不可開交,幾名來幫忙的貢女正給各殿妃嬪分裝份例膳食。
“雲美人要粟米糕。”宮婢向看起來沒有那麼忙的貢女道:“你們誰去取來?”
“我們在給鳳皇殿裝膳食,哪有功夫給你取粟米糕。”一名貢女頭也不抬,道:“鳳皇殿最重要,管你什麼美人,後面排著。”
雲美人的宮婢哪裡受過這等氣,立刻斥道:“雲美人身懷龍裔,雪夫人已降為采女,你等濟羅賤婢有眼無珠,敢讓雲美人等!”
“濟羅賤婢”四個字說出口,幾名貢女臉色瞬間難看,另一名貢女冷笑道:“有孕又如何,還不是被處罰?鳳皇殿才是承恩最盛,這都看不出來,不知誰有眼無珠。”
雲美人的宮婢豎起眉毛,正要發作,一名老成些的貢女先她一步,罵那兩個貢女:“雲美人當娠,豈能怠慢?”又向宮婢賠笑:“剛蒸好的粟米糕,軟糯香甜,我這就去取,定不耽誤姑娘差事。”
老成貢女飛速取了粟米糕,親自提著食盒送宮婢出尚食署,一路殷勤恭維,總算哄得宮婢心情舒暢。臨分別時,心情舒暢的宮婢接過食盒,往貢女手中放了串銅錢:“既然在尚食署幫忙,往後雲美人的膳食,勞你多費心。以後不管哪個殿,只要不是昭陽殿魏夫人,都要以雲美人為先。”貢女接了銅錢,眉開眼笑,連聲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只是別人也就罷了,鳳皇殿要和魏夫人一樣排在前面,不過姑娘放心,我會偷偷以雲美人為先。”
人人皆知雪夫人之前盛寵,但現在失了聖心,陛下不再踏足鳳皇殿一步,這些濟羅貢女為何還如此捧著鳳皇殿?宮婢不禁奇道:“為何?”
貢女左右瞧瞧,將宮婢拉到一旁,悄聲道:“此事隱秘,我只告訴姑娘,姑娘可別告訴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