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雲朵飄過,遮住耀目陽光,將眾人籠罩在陰影中。一人打個寒顫,猜道:“那裡面裹著的,莫不是孟章?”
“是屍體。”另一人篤定道,“秋獮途中孟章竟然死了,孟氏必然要查個水落石出。”
出此大事,眾貴胄再無心思採擷鮮花,紛紛上馬跟著孟氏隊伍疾馳而返。
孟章之死迅速傳遍秋獮隊伍,孟氏在昨日行宮外的山林中發現了孟章被野獸啃噬過的屍體,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會脫離隊伍獨自跑到山林中去。
幾名青年貴胄悄悄議論:“依孟章的脾性,莫不是與哪位佳人約在林中相見?”“他見過雪霽姑娘後魂不守舍,怎會去山林密會其他人?”“難說。色字當頭,孟章那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議論紛紛中,孟氏的人又找到雪霽,不甚客氣道:“敢問姑娘,昨夜身在何處?”
“昨夜歇在分予我的房間內。”雪霽回道,“東廂盡頭。”
“昨夜曾有下僕見姑娘離開東廂房間,”孟氏的人道,“不知姑娘去了哪裡?可有見證?”
雪霽去玉蘇阿那裡時並未避人,早有應對之詞:“我去大居次那裡借東西,卓沫目可以作證。”
“借的什麼東西?”孟氏的人咄咄道,“做何用?”
“大口袋。”雪霽坦然道,“昨晚我不慎打翻燭臺引燃蚊幬等物,雖及時滅火卻搞得一片狼藉,不想麻煩別人便自己收拾了。”跑馬歸來後,她已將那些作偽物件裝進大口袋扔掉,不怕查驗。
“真是樁樁件件,對答如流。”孟氏的人臉上露出譏諷笑意:“如此流利一點怯意都無,倒像早有準備。”
“我以為高門士族都是講道理的。”雪霽不卑不亢,依然娓娓而談:“心裡坦蕩,自然說話流利無怯意。”
此番應答令圍觀的北齊貴胄刮目相看。雪霽雖有“諸神寵兒”之譽又被寧王妃認作義妹,但說到底不過是奴婢出身和魏昭君沒有血緣關系,並沒有可依仗的家族勢力,在士族面前不過一隻可以隨意踐踏的螻蟻,理應卑躬屈膝地討好,孰料竟有如此風骨。
“聽聞姑娘今早跑馬去了。”孟氏的人笑容變冷,“山林中發現了新鮮的馬蹄印記,孟章屍體就是在林中發現的。”
孟氏調查如此細微,雪霽心知不容抵賴,點頭道:“今早跑馬我去過林中,可並未發現什麼屍體,如果看見會回來喊人,不會讓你們找那麼久。”
“孟章對姑娘一見傾心大加贊譽,言談間或有冒犯之處。”孟氏的人冷笑道:“姑娘昨夜既要來大口袋,今早又去林中跑過馬,未免太過巧合。還請姑娘明示,孟章為何會去林中?”
“我不認識他,談不上冒犯。”雪霽堅持著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說辭,“也不知他會去林間。”
正在僵持時,孟氏下僕飛快來稟:“口袋找來了。”
“拿過來。”那人精神一振,“人也帶過來。”
不多時,下僕帶來被雪霽扔掉的大口袋、一位面容嚴肅的中年人和一位行宮雜役。
“這位是齊都最精幹的仵作。”那人向面容嚴肅的中年人道:“說出你的驗屍結果。”
“孟章死於昨夜子時,屍體於今晨卯時被野獸啃噬。”面容嚴肅的中年人道:“雖屍體不全,但死因絕非被野獸襲擊。”
孟氏的人冷笑一聲,命令雜役道:“該你了。”
“僕於今晨看到,看到這位姑娘騎著那匹特別漂亮的白馬回來,”雜役瑟瑟縮縮道:“回來以後去馬廄……”
“囉嗦!”孟氏的人喝道:“說口袋!”
“口袋!”雜役一個激靈,指著地上大口袋道:“僕看到這位姑娘從馬廄出來時拿著一隻空口袋,和地上這口袋一樣!”
“還有什麼可說?”孟氏的人沖雪霽厲聲道:“孟章雖輕浮孟浪但罪不至死,你到底用何種手段殺了他!”
“我在馬廄用黍米餵了獅子白,之後拿著空袋子出來。”雪霽看向雜役,“敢問這位大哥,你確定我拿得是和地上這只空口袋一樣的口袋麼?”
長長的眼睫下,微微泛藍的眼白將漆黑眼眸襯託得如山中碧湖般幽豔清澈,雜役本就忐忑,被這雙眼眸看著,心中一陣迷糊,結結巴巴道:“不,不,不確定……”
“混賬!”孟氏的人勃然大怒,一腳踹開雜役,指著雪霽罵道:“你不過是寧王妃義妹而已,休要砌詞狡辯!”
“我是不是寧王妃殿下的義妹,和我是否在狡辯沒有任何關系。”面對以勢壓人的高門孟氏之人,雪霽淡然道:“況且若說的在理,便不是砌詞狡辯。”
在場貴胄都出自高門,高門自有高門預設的規矩,見孟氏的人氣得臉色都變了,雖有青年擔憂雪霽卻也不便站出來為她說話。
“狡辯,狡辯!”孟氏的人怒氣勃發,命令下僕:“將她拿下,細細審訊!”
下僕一擁而上,雪霽一念閃過:北齊高門果然勢大,在沒有確鑿證據時就敢在秋獮途中明目張膽捉拿寧王妃義妹,真是沒把齊長寧和齊氏皇族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