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走了這些天,她走得腰都硬了。這會兒扶著腰疼得連連籲氣,等坐到凳子上,才終於得以放鬆片刻。
只是身上鬆快下來,心上卻還提著:“阿姀,咱們今日,各家都剩了這麼多沒賣出去。該不會真得留到年後再來吧。”
“您往好處想想。”姜姀寬慰她,“我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就等那些宵夜攤子上來了。”
姜姀想的這個法子,需要他們當中的兩組人出去演戲。
“咱們三家人裡頭,現成的年輕夫婦有一對。到時貴生哥和秀婉姐,就帶上魚簍包,到宵夜攤上假裝食客。順帶在那些吃宵夜的娘子郎君面前,不著痕跡地誇一誇咱家的東西。如果有人問起,就給人指個路,把人引到攤子上來。”
李秀婉嚥了口唾沫,神色略有些慌張:“演不好怎麼辦?我怕誇得太生硬,讓那些小娘子,一眼就瞧出端倪。”
“那稍等等,我給你演一遍,照著這樣來就成。”姜姀拿起一個魚簍包,走到攤子外頭,一步一窈窕,向一群人圍聚的地方走來。
“現在我就是那位食客小娘子。”
蘭英嬸趕緊起身,把身下坐著的板凳拉給她:“客人請坐。”
姜姀笑了下,款款落座,雙眼一掃,覺著還是蘭英嬸離她最近,順手拉了一把她的袖子,捏起嗓子:“夫君,我就說這個包好看。你看咱們走來時,周圍多少娘子的眼睛都往我這兒落。今日可是給你我長面了。”
“是不錯。”蘭英嬸配合地搭腔,“要不然一會兒咱們再回去,給我娘也買一個。到時就說是你特意給她買的。她要知道你出門在外還總惦記她,肯定會高興。”
姜姀輕咳一聲後,恢複了往日的嗓音:“就是這樣。阿嬸您配合得真好。一般這個時候,一些好奇心重的客人,便會把目光投來了。再有問起,反正你和夫君,也是要返程的,就把他們帶到攤子上。再假模假式地買幾個,說是給婆母,給妯娌,給家中的堂表姊妹,也算是提點提點,讓他們想想家中需要用包的其他人。這樣咱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李秀婉聽得饒有興致:“懂了。只是到宵夜攤上,難免需要點一些吃食,就這麼個肚子,吃得過來麼。再說縣城的吃食貴著,一家一家地吃過來,不也容易露餡麼。”
“那無妨。”姜姀道,“咱們今日正好沒吃晡食,空著肚子過去,每家少吃點不成問題。再說了,難得有夜市這東西,不把生意好的那些攤子嘗個遍,怎麼知道城裡人口味如何,有何偏好呢。秀婉姐,你們當初,也是從北方的京城遷到南方的吧?南北方口味到底有差,今日便當作擺攤之前的市場調研,權當是順便。”
“至於露餡的問題,大不了選攤的時候隔得遠些。到時我和宋郎君也會出去,咱們兵分兩路,別串戲就成。”
宋衍驚喜地挑了下眉:“還有你我的事?”
“要不然呢。這麼多宵夜攤子,貴生哥和秀婉姐就兩個肚子,哪裡吃得下這麼多。”
小果在邊上直嚷嚷:“娘,那我也要跟著去。”
與哥兒和霜霜也按捺不住,一人一側,環住李秀婉的腰:“娘,我也想跟。”
姜姀笑了笑:“去,都去。只是這樣,阿叔和阿嬸,就得留在攤子上,充當這個攤主了。”
“小事。”沈獵戶揮了下手,“你們都去吧。不過吃飽喝足以後,別忘記這裡還有三個餓肚子的。”
他們帶下來的糜餅,吃過午食那一頓,就只剩下了一個,是怕嬌嬌餓著會哭鬧,特意給她留的。
這陣子吃慣了一日三餐,一行人都已經不適應一日只吃兩餐的生活,到點就餓。這不,辛辛苦苦一整日,除了剛吃過炸果子的那三人,其餘的都已經腹中空空。
“那肯定不能忘。”姜姀仰起頭,朝四下裡張望了一番,“要不然一會兒宵夜攤子過來,我先去捎帶一些過來,再去做後續的事。”
沈獵戶只笑:“不用,我開個玩笑罷了。一會兒總能有沿街叫賣的攤子路過,我招手留下,自個兒買點就成。”
這般說好,幾人便在攤子上候著。
天色擦黑,墨色漸濃。
有僕役在街邊的巷口懸上的燈籠。一盞接一盞地鋪陳開來,將大半個縣城,照得如同白晝般明亮。
陸續有小販拉著小輪車過來。木輪子壓過起伏的青石板路,轟隆隆地一路走近,又轟隆隆地漸行漸遠。
姜姀觀察了一陣,大致能從小輪車上放著的物件,推斷出攤上販賣的吃食。
像車上改裝過,裝了移動灶臺和大鐵鍋,還放著一大袋一大袋青菜的,應該是做湯餅的攤子,賣的是她上輩子常吃的湯面條。
那種車上載著炭盆,炭盆又寬又深,頂上還留下個泥巴糊的大洞的,是賣烤餅的攤子。譬如先前她吃過的胡餅和羊脂韭餅,都是用這種埋炭的烤餅爐子做出來的。
再有拉著一張小桌,桌上放著許多四四方方木盒子的小輪車走過。姜姀踮起腳巴望,看不清木盒子裡裝的是什麼。卻見盒子一旁,還放了許多圓溜溜的木桶。
車子一抖,木桶裡的水聲也跟著嘩啦嘩啦響。再晃一晃,好似桶蓋子下頭,還有熱氣悄然冒出來。
她猜測這是熱飲攤子。像那些木盒子裡裝的,應該是配熱飲用的小料。比如鹽、糖、核桃碎、葡萄幹、瓜子仁一類。
再後來,車子愈來愈多,來來往往逛夜市的食客也愈來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