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沈獵戶起得也沒前兩日積極了。到點來時,天已經矇矇亮。
好在白日要帶去縣城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起床抹了把臉,挑起擔子立馬就能走。
因著夜市的緣故,李秀婉和兩個孩子也想湊這個熱鬧,便也收拾了一齊下山。
等走到縣城,李貴生的吆喝詞也背好了。一路上帶著李秀婉和孩子們,絮絮叨叨地念了一遍又一遍。
連與哥兒和霜霜這兩個小毛孩子,都能給店家帶著小姨子跑了的故事倒背如流。
這回傳授得那叫一個天衣無縫。要還吸引不了那群愛聽熱鬧的客人,那隻能說,天意如此了。
到了縣城,昨日那番擁擠的景象在主街上重現。平白消失的攤位,也並沒有被擺回去。
姜姀大膽猜了猜。攤位在劃線範圍內,受官府直轄管理。那些官兵或許真不知情,卻不意味著,這事兒與官府脫得了幹系。
至於官府是出於什麼原因,要連夜對攤位進行管控,她便思忖不出來了。
依照在山道上做好的分工,今日還是照著昨日同樣的叫賣法子。每一家子為一組,順著人流往居住區走,再跟著人流回來。
可今日的叫賣,自打一開始,就讓姜姀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不對勁不單單出在她身上,還出在周圍許許多多,零售小件貨品的攤販身上。
明明距離年三十還有幾日,偏今日上街採買年貨的客人,就比前兩日要多了。因而那些販賣糧食、蔬果、肉類、果脯、瓜子的小攤販,生意瞧著比先前好起來不少。
倒是他們這些賣裝飾品還有實用品的,跟大集的第一、二日比起來,生意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姜姀和宋衍、小果,三個人輪著吆喝。沿街來回走了不下五趟,甚至在那些賣吃食的攤子前停留了許久,也不見許多人,像昨日那樣湊上來聽熱鬧。
好在偶有一兩位湊上來翻看貨品的,都對他們的竹編手藝表示了實打實的滿意,歡歡喜喜地拎了幾個走。
但大多時候,都是悽悽慘慘,冷冷清清,叫賣得整個人鬥志全無。
偏偏攤子後頭隔幾步路就有官兵鎮守,她是既想停下歇歇,又被那些人盯得沒法兒。只能機械地,挑著沉重的扁擔,繼續一遍遍地來回,吆喝,再去吃食攤子邊上,吸引那麼一位兩位,可能對他們的魚簍包感興趣的娘子和郎君。
時近黃昏,熟悉的炸果子攤邊,又圍聚了一群人。
因著今日來的多是採買年貨的客人,連帶著炸果子攤的生意都不如前日了。
攤主低垂著眉眼,看看他們還盛得滿滿當當的挑筐,輕嘆了一口氣:“這年怕是要不好過咯。”
話歸這麼說,他還是熱情有加地,將姜姀點了的三個炸果子做好,略控了控油,挨個裝到油紙裡疊好,給他們遞上去。
這三個炸果子,是補給昨日沒下山來,沒吃上熱乎的那三個人的。
霜霜奶聲奶氣地同攤主說了“謝謝”,接過攤主俯身遞來的炸果子,放在嘴邊吹了吹,一口咬了下去。
酥脆的面渣子,登時便掉得滿臉滿身都是。那肉嘟嘟的小臉蛋兒,被碎面渣子沾著,像只小花貓似的。
李秀婉替她將發絲上,臉上,前襟上的面渣子都掃下來,還叮囑道:“小口吃,慢慢吃。”
霜霜卻也是個急性子的。到手的好吃的,吃得那叫一個不管不顧。好幾次被燙得齜牙咧嘴,稍微緩了緩勁兒,又埋頭下去,咬下來一大口,將腮幫子撐得鼓囊囊的。
李秀婉顧不上的時候,與哥兒就幫著霜霜收拾身上,將那些掉下來的碎渣子拍掉。
就這樣邊拍邊吃,兩個孩子一眨眼,也都把炸果子給吃完了。
在他們吃東西的空檔,已經有官兵,帶著一群粗實的僕役,將劃線位置,無人做營生的空攤子移去。
怕他們不曉得這是在做什麼,炸果子攤主熱心地同他們解釋:“那些空出來的位置,到天黑,就會陸陸續續,被做宵夜的攤子佔去。因著那些攤主,大多自家備有專屬的小輪車和桌椅。所以沒必要把桌子放在那兒,白白佔了個位。”
姜姀料到夜市會有宵夜攤出沒,又想到些別的:“那在夜市的時候,像我們這些賣用品的,還能去佔攤經營嗎?”
“怎麼不能。”炸果子攤主指了指空出來,尚未被挪走的桌椅,“現在趕緊過去,把攤子佔住。要不然再過一會兒,就得被那些僕役挪走了。”
一行人又風風火火地揀了處城門邊上的攤子落座。
有地兒安頓和沒地兒安頓的感覺還真不一樣。一群人圍著,雖也只能蹲著或者站著,但總歸是有了個落腳的地方。身上的挑筐和扁擔,也不用借人家的地盤到處藏。
唯一的一張凳子,騰給蘭英嬸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