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前頭站著的攤販所言,等下集時候,還得將蓋了紅戳的綠頭牌還回去。
這樣看來,一個綠牌紅戳,只管一日的進城核驗和稅錢。要他們為趕集連賣五日,就得花去五十文的稅錢。該說不說,這個稅錢比例,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也是筆不小的數目嘞。
隊伍緩慢地向前移動著,終於輪到姜姀這行人受盤點。
為首的官兵令他們將扁擔都卸下來,也不翻看,就只憑目力在上面橫掃了一通,便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姜姀扭頭一看,身後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怪不得等輪到他們時,針對貨物的勘驗都比先前鬆了。
她提前備好稅錢,挑起擔子快步離開。到另一頭的城門口時,直接將稅錢遞了出去,又指了指身後站著的幾人,表示都是一夥來的。
一齊將綠頭牌遞上去,收回來時,上面的紅戳已經蓋好了。
用手輕輕一抹,紅戳竟還掉色。姜姀趕緊把牌子掛好,沒敢繼續手賤,領著幾人,終是越過了城門。
記憶中,上回來時,各家攤位還只擺在主街上,距離城門還有不小的距離。
今日大集果然不一般。早到的攤子,都已經搭到了城門邊上。前腳剛踏上城裡的青石板路,就聽見了耳畔此起彼伏的吆喝聲。
往左探去:“賣饅頭噯,賣老面肉饅頭噯,六文錢一個,不好吃不好錢——”
又往右探:“炸果子,煎腸子,脆香熱乎,好吃快來買嘞——”
兩個賣吃食的攤子,一聲叫得比一聲起勁。到最後,竟還隔著條馬路,抬起竹槓來。
“我的肉饅頭好吃。取的都是頂新鮮的豬前腿肉,三分肥,七分瘦,一口下去,鮮香不膩,滿嘴流油。”
“我的炸果子,當初在京城擺攤那會兒,可是給官家宣喚過的。一個小小的肉饅頭,比得過麼你。”
果然搬出官家的這套說辭好使。不一會兒,已經有不少人圍聚到炸果子攤前,你一份,我三份,買得不亦樂乎。
姜姀笑著從他們中間穿過,又往街道的更深處走了些。
為慶新年,沿街的鋪子上也都掛上了彩幡。平日裡到巳正才開張的酒樓食肆,也都早早開啟了鋪子,還各自叫了一名小廝,隨外頭的吆喝聲,時不時地吼上幾句。
為的是叫那些趕著上集,沒來得及吃朝食的客人能上店裡坐坐。
可惜來人沒安頓下來的都在急尋攤位,坐下的那些更是捨不得離開,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尋到的好位置被人佔去。
這樣一來,有店面的鋪子,反倒沒能在趕早的營生中搶佔先機。
姜姀一路走來,走到了主街中段。平日裡這兒圍聚的攤子最多,偏今日都想趕在前頭,往城門邊上靠靠,反倒叫這處風水寶地空置下來。
“就這兒吧,咱們把東西放下來。”
眾人陸陸續續地卸下擔子。
姜姀給挑筐裡的成品各翻出來一個,放在小桌板上展示。空間不夠的,便疊一疊擠一擠,壘成了寶塔形。
今日大集實在擁擠,走街串巷叫賣那套就不好用了。一群人聚在狹窄的攤子旁,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好一陣巴望。
像他們這種臨時攤子,都只配好一對桌凳。幾人只能輪著坐坐。其餘的人站著、蹲著,實在熬得太累,就在桌面上輕扶一把。
歇下了一口勁,李秀婉揉了揉自個兒酸脹的肩膀。她一個廚娘,從前哪幹過這種粗實的重活。能咬牙堅持,走了這麼長的山路泥路,還真是不容易。
搭在肩上的雙手抖得像篩子似的。一舉起來,失了支力,更是抖得嚇人。
霜霜跑上來,摟在她娘親的腰上:“娘,是不是很累?霜霜幫你揉揉。”
“當然累。”李秀婉笑笑,將手遞給她,“不過能掙錢,累也值得。”
等各人都緩過一口勁來,街中段的攤位已經被佔得座無虛席。主街上行走的,除了晚到些還在搶攤佔位的賣家,還出現了不少空手、空背簍,或是帶著空麻袋上街採貨的買主。
眼見客人多起來,姜姀便決心說一說今日擺攤最重要的事項:“咱們在這種熱鬧的地方擺攤做營生,除了拼貨品的質量,還得拼一拼嗓門和中氣。阿叔,您先前吆喝過,總知道套路吧。”
沈獵戶點頭道:“曉得。”
“其餘人怕是沒體驗過,可能會害臊,或是覺得開不了口。不過沒關系,一回生二回熟,沈叔有經驗,只要開了這個口,後續再要吆喝,就都不是什麼難事了。我給大家打個樣,大家要想不出詞,就照我這套來就是。”
在身邊幾人的注目中,她清了清嗓,雙手往腰上一掐:“竹編攤子清倉大甩賣,只賣一天,只賣一天。有竹子做的特色美物,魚簍包、元寶籃、竹燈籠,還有結實好用的竹簸箕、竹篩子、竹筐、竹背簍。只有您想不到,沒有您買不到。都來看一看,瞧一瞧嘞——”
已經相處了許久的沈獵戶一家,對姜姀的吆喝倒是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