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慣常那般,三個人忙碌起來。刮青,劈篾,過劍門,再行重複。等到把所有的竹子都處理好後,天也差不多要黑了。
小院裡炊煙升起,是沈獵戶在灶房裡做飯。他原本並不擅長下廚,這陣子被蘭英嬸盯著,不進山的時候,灶房裡的活計都被他包圓了。
以他現在的水平,做幾個簡單的家常菜不成問題。
這不,手邊做出來的就有嫩姜炒醃菜,蔥花炒蛋,配上熱乎乎的豆米粥,就是他們一家三口不待客時候,慣常的餐食。
臨走前,姜姀到灶房門邊瞄了眼。
那蔥花炒蛋大約是忘記放鹽。此刻他正偷摸拌了鹽水,鬼鬼祟祟地把蛋花放到鹽水裡過了遍。
這會兒被抓了個正著,還怪不好意思的。
“別跟你阿嬸說啊,她知道我又毛手毛腳,一會兒又得罵我了。”
姜姀相當上道,出門後不僅沒說這事兒,還將他大肆誇獎了一通。
對他的表現十分滿意,蘭英嬸沖他們仨揮手:“早點回去吧,正好想想到時冬至日要吃什麼菜,好讓你沈叔提前下去買。”
接下來的多數時候,姜姀都在沈獵戶家,和蘭英嬸一起做工。
這回做的魚簍包,可以說是這陣子以來,做的工序最複雜的一款。所以複雜的包底和腰帶部分便由她來,包身的部分由蘭英嬸續上。
至於包蓋,便先往後稍稍,等處理完一批次的包身後,再合力來做。
姜姀一直覺得自己手腳挺麻利,至少在不太冷的日子裡是這樣的。只是山間眨眼入冬,而今這一雙手,一伸出來就凍得僵硬。
加上做魚簍包常需要給竹子澆水,便也沒法兒坐在火堆邊上暖手。
一天下來,最多産出六個包身。
急不來,也快不得。
蘭英嬸倒很享受這種慢悠悠做活的時光:“咱們慢慢做,能趕在年前大集之前做完就行。”
她說的大集就辦在縣城裡。每年歲末,周邊的住民都會把自家壓箱底的寶貝背到縣城去賣。
那會兒的市集可比平常熱鬧得多,攤子上也多的是平日少見的稀罕貨。像什麼東瀛過來的玉石,西域特産的香料,屆時都會在大集上出現。買是買不起,看個熱鬧總有。
被列舉出來的大多是用物,倒沒說起小孩子喜歡的吃食。小果巴巴地湊過來:“阿婆,到時的大集上,會有好吃的嗎?”
“有,當然有。像什麼長皮糖人、肚包肉、冰淩棍,這些孩子喜歡的吃食更是要多少有多少,花樣基本上不帶重的。你到時可得留著肚子,等你娘多攢些錢,帶你痛痛快快地把整個大集吃上一輪。”
被她說的,小果興致勃勃。明明距離過年還有段時間,但這心上的期待就是怎麼都壓不下。以至於夜裡睡覺的時候,夢見的都是這些好吃的。
想象力實在匱乏,夢裡的這些零嘴都沒個正經的形狀,但味道又是齊全的。
糖人像個矮胖肉軟的小娃娃,舔一口又甜又暖。肚包肉一口下去,濺出來的汁水都是油香油香的。至於冰淩棍,冰冰涼涼,吃著比白茅根更爽口。
這種好夢伴隨著小果的每一個夜晚,一直走到了冬至這天。
今日是他們家的大日子,大的小的都沒閑下。
姜姀已經把需要用到的食材列好。宋衍腦子好,還是由他記著那些細枝末節。
兩個男人天沒亮就下山去買菜。畢竟今日的縣城肯定熱鬧非凡,不趕早過去,怕是許多吃食都要買不到嘞。
等他倆走後,姜姀就忙活開了。這是她穿來以後,頭一回辦大席。除了要買的大葷、生鮮和點心,其餘的還是得靠自己去山裡淘摸。
魚簍早早被下到溪裡。吃席嘛,肯定不能吃魚幹這種陳貨,得吃最新鮮最嫩口的。
一早本想讓宋衍買條海魚來嘗嘗。礙於沈獵戶告知的潑天物價,終是沒捨得咬下這個牙。
他們這一帶地處遠海,四面裡多是山地丘陵。就算是最常見的鯧魚,從海邊挑過來賣,算上車馬、人工費,還有冰塊的損耗,一斤價錢最便宜,也在二百文往上。
這個價錢,夠買兩斤多的五花肉,倒不如溪魚這種免費的河鮮劃算。
於是她當場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前幾日挖回來的冬筍已經吃完,她便又挖了幾棵回去。看看山裡的筍子,許多都長得出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