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不出她這句話裡的情緒,宋衍沒敢盲目答應,只笑:“不是我做的,我認什麼。”
話歸這麼說,面上也古水無波,心肝脾肺卻已經囫圇地發顫了。
姜姀看向池子裡爛成一灘的植物莖稈,拍了一把他的肩頭:“慌什麼,我又不吃人。”
這壓迫感,哪裡是不吃人,分明是要將他生吞活剝啊。宋衍嚥了口唾沫,幹幹地笑了兩聲:“阿姀,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嗯……怎麼說呢。”姜姀搖頭,轉瞬笑出聲來,“好了,不嚇你了。宋郎君你也太有能耐了,真的謝謝你和沈叔為我做的這些。”
她素來睚眥必報。宋衍此番行徑雖在道德上不佔先,但在她聽來,心上卻莫名爽快。陳家那些人能使出喊親眷來對付的那一出,又從中陷害將地刺上的痕跡抹去,本就是一件不多光彩的事。
如此以惡制惡,確是一個好法子。
況且他做都做了,木已成舟,她這個事先不知情的,也不好多說什麼。
只是猛地想起:“宋衍,上回你死活不認的那件事,是不是也是你幹的?”
頭一回被她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宋衍心裡驀地發虛,咧開嘴,尷尬地直摸下巴:“也是我,大丈夫敢作敢當,我一併認下就是。”
“那先前怎麼就不敢當了?”姜姀忍不住笑。
“那回啊。”宋衍支支吾吾,“我尋思有些事,我自個兒做了,自個兒擔著就行。沒必要事事都和你交代。”
他話音愈來愈輕,連帶著整個身體,都好似軟綿綿地陷入泥壤裡。
姜姀想了想:“那這些事還是得跟我支會一聲的。萬一被人發現呢,到時你怎麼解釋,總得有人幫你打圓場吧。你既與我住在同個屋簷下,自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真要事發,難不成你一個人出去我什麼都不知道。這話說出來,也沒人信啊。”
宋衍覺得她說得很對。這話也提點了他。以後做事的確不能這麼沖動了。
萬一被人抓包,那是有連帶責任的。他不想姜姀跟著他受牽連,那自然,自己的言行舉止也得更小心些。
他笑笑:“那我以後一定知無不言。”
姜姀報以一笑:“不管怎麼說,這兩日來回跑辛苦了。今日想吃什麼,我做頓好吃的,犒勞犒勞你。”
宋衍要求簡單。想吃麵,別的也沒什麼所求。
面條倒是容易做。但要把面條做得好吃,就得把心思放在澆頭上。
姜姀想了想:“宋郎君,咱們去挖筍子吧,就用冬筍來做面條吃。”
“這點小事,哪用得著你出馬。”宋衍扛起在旁放著的石鋤,徑直往林子裡走去。
姜姀反正手上雜事已了,便去溪邊洗了手,去到了屋簷下。
在竹林裡貓著的小果看他倆散開,躡手躡腳地跑出來,到宋衍身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
手腳是好的,臉也沒腫,看來兩人相處得還算和氣。
那這事就算是翻篇了。
“宋叔叔,你在挖什麼?”
“竹筍。”宋衍應道。一鋤頭揮起,重重地鑿到地上。
“那我幫你找筍子。”
竹筍都藏在枯葉底下,要她這種個子小眼睛尖的才好找呢。她一瞅一個準,找到了,就招呼宋衍挖去。
兩個人在竹林裡忙活得熱火朝天。
灶房裡,姜姀已經揉好面團,放在灶臺邊上醒發。又來到屋簷下,把醃菜的醬缸起開了。
上面放著的巨石沉得要命,她咬緊牙關,費老大勁兒才把它挪開。
歇了會兒,探頭看了眼醬缸裡。一團團醃菜壓得紮實,菜葉子悶黃,但莖稈依舊飽滿,一看就醃得很成功。
她取出一株,帶到溪邊洗淨,切下來一小塊嘗了口。
酸度恰好,要再醃一陣子,怕是會酸得太過。放的鹽也正好,空口吃略鹹,但用來做面條的澆頭倒是正合適。
滿意地點頭起身,宋衍和小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