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周圍升起薄霧,沈獵戶停住了腳。
“從這兒開始要格外小心。你挨著我走。前頭不遠就是瘴氣林,你要踏進去一步,我可就拿你沒辦法了。”
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撥出,姜姀偏過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視野盡頭被大霧裹挾,曾經她來過這一帶。只是那會兒天色漆黑,只記得兩個林子的邊界處有一大片被砍去的樹。
又聽沈獵戶道:“我記得你方才問我為什麼突然要進山。那會兒我話沒說全乎。你也知道,我就一身力氣,主要靠打獵吃飯。現在已經是秋末,我得抓緊囤點兒獵物回去。天再冷下來,山裡要是下雪,我那一家子可都得餓肚子。至於你……”
他話裡拐了個彎:“今日進山是為了獵票大的。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真碰上跑得快的需要圍剿,光憑我一個人肯定製服不了。”
扭頭看了他一眼,姜姀道:“您說的大的,是那些吃肉的野獸嗎?”
“不要命了。只兩個人就想制服那些吃肉的?我說的獵票大的,是想看看能不能碰上鹿啊羊啊之類,其他的甭想。真要碰上,只管往樹上爬就是。”
姜姀笑了笑。那還真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兩人又走出好一段,始終沒看見林子裡有其他活物。頂多頭頂上有鳥兒唧唧地鳴叫,這麼一看今日進山或許時運不好。
畢竟沈獵戶曾經說過,打獵也是看天吃飯。老天爺要真不把獵物送到跟前,他倆就是把腳底板走穿都打不到一隻。
那這一趟可不就白來了嘛。
姜姀正這麼想著,身前的沈獵戶忽然停住了腳步。只見他轉過身來,沖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隨之停下,姜姀舉目看去。不遠處站著兩只狀似野鹿的小獸。一隻體型稍大的頭上長了樹杈子似的角,另外一隻看著則豐腴些。
兩只小獸正頭頂頭交流著什麼,全然沒留意到身側危險的逼近。
姜姀架起弩來。沈獵戶拍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著急,小聲同她說道:“狍子耳朵可靈,膽子又小。你這樣射出去不但瞄不準,反而會把它們兩個嚇跑沖散。我教你一個法子,但這法子只對付狍子好用,別的可不能這麼幹。”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沈獵戶拉弓起箭瞄準了那處,卻不立時射箭,而是張口喝了一聲:“嘿,狍子。”
那隻長角的雄狍子被他這麼一喝,嚇得登時便跑開去。另外一隻卻忽地伸長了脖子,怔怔地看向聲音的來處。
便趁這個時候,沈獵戶松開大張的弓弦。嗖的一聲過後,竹箭紮到了狍子的肚子上。突然捱了這麼一箭,母狍子嚇得不行,噌地一下從原地竄出去。沈獵戶招呼她快跟上:“這畜生跑得很快,但跑不遠的。”
兩人拔腿追去。直追出約莫一裡地,跑得氣喘籲籲,都沒見這只狍子有要停下的意思。
姜姀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阿叔,您不是說它跑不遠嗎?”
“那是按常理。但是偶爾也會出現意外,就比如說這一次。再加把勁,它堅持不了多久了。”
哪是它堅持不了多久啊,她這個大活人都快不行了。
姜姀心中叫苦不疊,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跑出一段後,眼前那隻中箭的狍子腳步漸慢,忽地抽搐了一下,腳下一歪倒在了地上。
可即便它倒下,兩對蹄子還在不住地撲騰。整具身體掙紮得厲害,全然不像野兔野雞那樣倒地即嗝屁來得讓人省心。
沈獵戶攥緊虎叉:“咱們上去看看。”
兩人三兩步趕到狍子身側。狍子還睜著眼睛,一下一下用腳蹬地,試圖支撐著自己從地上站起來。見有人來更是嚇得不行,後蹄一踹險些蹬到姜姀身上。
還好她反應快,側身一躲跳到它身前。更是瞅準了時機高舉虎叉,毫不猶豫地紮穿了狍子的眼睛。
方才還在劇烈掙紮的狍子一瞬間沒了動靜。它身體癱軟下來,漸漸連肚子上的起伏都平緩下去。
沈獵戶知道它再起不來了,轉頭看了眼姜姀,嘖嘖稱贊道:“你怎麼想到去紮它的眼睛的?”
“眼睛的深處是腦子,也就是它的命門。它中了劍,又跑了這麼些路途,顯然掙紮不了太久,方才的那些行為應該只是回光反照。我就想著,不如給它補一刀讓它死個痛快。”
“你說得很有道理。往他眼睛上紮也可以盡量保證皮毛的完整,賣的價錢也能更高些。”
好奇了一陣,姜姀問道:“阿叔,一隻狍子能賣多少銀錢?”
“看它這體型,該有三十多斤。又是肉多皮厚的母狍子,不被壓價的話,應該能賣到三貫錢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