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章 只能需要他。
黑褐的藥渣滲進糖霜, 不一會兒整半個都變了顏色,就像某些東西同樣不似往昔,早已變了質。
沈淨虞默默吞嚥腔喉內鋪天蓋地的苦澀, 要將這份味蕾的痛楚銘記於心。
直到苦味漸漸消散,沈淨虞覷了眼崔陟寫了不快的臉, 開口疑惑問:“鳴心去哪裡了?為什麼沒有看見她?”
崔陟冷冷呵氣, 不鹹不淡地掃向沈淨虞, 又是一個下人, 難不成又是所謂的習慣?
“禁室受罰。”
沈淨虞不敢置信地睜圓了眼, 聲線不由自主地揚高:“為什麼?她犯了什麼錯?”
他難道勢必要將她身邊好容易熟悉的人都一一趕走?要她孤苦寂寞,淪為只屬於他的附庸。
崔陟倚坐在扶手椅裡,慢條斯理啜飲起茶來, 帶著滿不在乎的慵懶,似乎也不值得多費口舌,他簡短地吐出幾個字:“引入危xue, 護主不力,不堪重用。”
若非他來尋她,若非床上的男人是個廢物, 誰能預知是何結果?而她,為了兩個下人, 竟是去奔赴一場危險, 浪費了他對她的寬容與賞賜。
沈淨虞心急如焚,唯恐鳴心遭受嚴刑拷打, 她那小身板如何經受得住。
“這和她沒有關系,把鳴心放出來,她那麼小,你怎如此狠心!我要去見鳴心, 去見夢娘!”
她氣得顫抖,一而再地震驚於崔陟的冷酷無情,見他沒反應,沈淨虞轉身欲沖出門外。
身後的崔陟臉色驟然陰沉,冷幽幽道:“阿虞,別惹我生氣。”
“生氣?”
她猛地回頭,眼中滿是譏諷:“我做什麼你不會生氣?死氣沉沉待在這屋子裡不踏出半步?還是乖乖洗幹淨躺床上等你臨幸?”
她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胸脯劇烈起伏,看到崔陟那張黑沉得幾乎滴水的臉。片息的靜默後,沈淨虞的理智漸漸回籠。她深吸一口氣,竭力壓下心中尚未完全爆發的情緒。
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
長腿邁到跟前,崔陟撫摸著她的臉頰,平淡中帶著似有若無的危險,他說得意味深長:“你說得對。”
平靜無波中,沈淨虞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背脊發涼。下一時,他扶著她,將她摁進椅子裡。
“項青,去將鳴心帶過來。”
隔著一扇門,項青的回話傳進來:“是。”
不多時,門被開啟。
鳴心被兩個人架著拖了進來。後背已經被鮮血浸透,十板子下去她已經神志不清,站立不穩,兩人一鬆手她便無力地趴伏在地板上。
沈淨虞騰地站起來,卻被崔陟緊緊按住肩膀,不容她起身,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鳴心趴在地上。
“鳴心……”
鳴心聞聲艱難地掀起沉重的眼皮,聲音細若遊絲:“沈…沈娘子,你沒事…真好……”
有氣無力的言語刺痛了沈淨虞,她再也忍不住,奮力推開崔陟,沖到鳴心身邊蹲下身,心疼地呼喚:“鳴心……”
她的手指輕輕觸碰鳴心的肩膀,卻不敢用力,生怕加重她的痛苦。
“大夫……”沈淨虞驚回神,忙喊:快去叫大夫!”
扭頸回頭,她看到面無表情、不受觸動的崔陟,心裡不可抑制地浮現悲哀和無力。
手邊是鳴心微弱的脈搏,上方是他倨傲冷漠的目光,沈淨虞放低了姿態,懇求他:“去叫大夫,求你,救救她。”
說不清道不明,隱約怒火中燒,崔陟不動聲色捏緊了茶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阿虞,這是為了你好。”
沈淨虞怔在當場,種種往事飄在眼前,齊齊化作利劍向她捅來,直將她紮得血肉模糊,她想不了更多,下意識脫口而出嘲諷:“為了我好?你就是這樣為了我好嗎?殺害師兄,把我關在這裡,現在又要傷害我身邊的人,這就是你口中的對我好?”
面對她的質問,崔陟沉默了片刻,緩緩道:“阿虞,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保護你,你也只能需要我。其他人,都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