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搬來和她住一處。
謝衡玉能感到她的呼吸非常輕緩, 很規律,和他失控的樣子截然相反。可即便池傾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那鹹澀的液體依舊無聲無息地落到了他的唇邊, 苦得讓他也想要流淚。
黑暗中有窸窣聲傳來,是謝衡玉衣袍拂過被單的聲音。他翻身坐起,怔了怔, 從手邊取過那條白色的綢帶重新遮住雙眼,然後垂下手去, 沉默著,用指腹慢慢拭去了池傾眼角的淚水。
那只是一個瞬間,卻彷彿所有怨恨都暫時平息了下去。池傾沒有說話, 謝衡玉也稍微恢複了一些平靜, 兩人無聲相對, 許久之後, 謝衡玉低聲道:“傾傾, 陪我躺一會兒吧。”
池傾在黑暗中靜靜看了他一眼,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兩人並排在榻上躺下來,都像是用盡了全力似的,誰也沒有再次開口的力氣。池傾側過臉,看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聽著身旁謝衡玉極輕的呼吸聲,莫名感到有些睏倦。
來到了修仙界, 她內心的疑問並沒有被解開,反而生出了更多的困擾。她想知道藏瑾和謝衡玉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也想問問謝家這七年的事,更想勸謝衡玉趕緊用長命花醫好眼睛。
可是她又無比清晰,這些問題絕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解決的, 照謝衡玉如今的態度來看,她說不準要和他周旋很久。
池傾抬手按了按心髒,自從見到謝衡玉之後,她感覺胸口便一直堵得難受,如今他安安靜靜地躺在自己身邊,從前那種空落落的感覺才稍微緩解了些,但她依舊覺得不太自在。
池傾望著外頭的月色,明明身體非常疲憊,卻久久都未能入睡。她輕嘆了口氣,側身朝床內靠了靠,可不過才挪了下位置,謝衡玉卻忽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池傾以為他早就睡著了,有些訝然地抬手擋了擋,下一瞬,掌心卻被塞入了一塊堅硬冰涼的東西。
“這是什麼?”她窩在謝衡玉懷中,捏著那小玩意瞧了瞧,指尖卻忽地一亮,閃過一抹溫潤的白光。
這白光她太熟悉了,池傾一怔,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幾分:“浮生一夢?”
不,這塊水晶的靈光雖然與浮生一夢相似,可外形卻比它要圓潤很多,像是塊鵝卵石,一點兒也摸不出稜角,莫名便使池傾想起謝衡玉從前的樣子。
池傾呆了一會兒,腦海中莫名便想起沈岑那句“他不再學劍,轉而去學了煉器之術”。
莫非……如今她手中這塊類似浮生一夢的石頭,是謝衡玉當年離開妖域後自己煉造出來的?
她握住了那枚光滑的水晶,伸手輕輕捏了捏謝衡玉的小臂:“這是你煉造的?它……和浮生一夢,是一樣的效力麼?”
謝衡玉用力環著池傾的腰,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像只黏人的大型犬,箍得她有些窒息。
池傾等了會兒,非但沒等到謝衡玉松開力道,更沒有得到他的任何回答,漸漸的,男人呼吸平穩起來,心跳也很規律,像是睡著了似的。
池傾抿了抿唇,勉強抬起手,將那枚水晶收緊了儲物鏈中,又在謝衡玉懷裡掙紮了一下,艱難地調整了個舒適些的姿勢,認命般閉上了眼睛。
這一回,池傾倒是很快便迷糊了起來,差不多是即將失去意識的瞬間,她隱約感到抱著她的人動了動,隨後額頭傳來了一點兒溫暖的觸感,謝衡玉好似在她耳畔很輕地說了句什麼,池傾沒有聽清楚。
第二日醒轉的時候,謝衡玉已經離開了。
池傾推門而出,目之所及的整片別院都顯得異常清幽,一場夜雪過後,滿地皚皚,銀裝素裹,除了迴廊下幾點朱紅的漆柱之外,池傾眼前幾乎沒有第三種顏色。
她抬起眼,淺藍的天際遙遙綴著一輪朝陽,那淺金的日光從結界外透進來,光線非常朦朧,看著不太真實。
池傾用不著嘗試,便知道這院落的結界有多麼牢固。
謝衡玉怕她跑,也怕旁人帶走她,因此算是用盡手段地囚住了她,讓她光看這結界一眼,便徹底歇了鬧騰的心思。
池傾抬手按了按胸口的儲物鏈,長命花此刻仍然穩妥地存放其中——謝衡玉的眼睛未好,她本也不打算立刻離開謝家。
她踩著雪,在別院中四處走了走,忽然瞧見後院的玉蘭樹下紮著個小小的鞦韆。昨夜的雪下得不大,那鞦韆的座椅上只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像是撒了層糖霜,看著非常可愛。
池傾沒有使用妖力,徑直上前抹開積雪,坐到鞦韆上輕輕晃了兩下。這鞦韆紮得很牢固,但座椅不大,像是給小孩子玩的,就連池傾坐著都有些侷促。
隨著她的晃動,橫樑上的殘雪簌簌落下,措不及防地落入領口,凍得她打了個哆嗦。
她抬手摸了摸脖頸處,指尖觸到那儲物鏈的邊緣,忽然想起什麼,從中尋出了謝衡玉給她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