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傾想起她的花房,沉了口氣,片刻後才道:“就在這兒吧,花房很亂。”
藏瑾笑笑,深深看了池傾一眼,從善如流地坐下來。
與此同時,有宮侍上了茶來。茶盞精巧,各色茶點也做得細致,一切的一切都挑不出錯來,完美到顯得疏離。
池傾落座,在藏瑾正前方,中間丈餘相隔,是一段怎麼都挨不近的距離。
藏瑾端起茶盞,捏著杯子的手指骨節都有些泛白。
“看起來是好茶。”他低聲道。
池傾道:“確實是好茶,你試試。”
“我喝不出味道。”藏瑾沖她揚起一個笑,陰鬱的眉目舒展,彷彿這句話出口才真有幾分輕松。
他如願看到池傾的臉色白了白,笑得更開心,望著糕點輕聲道:“茶點看著也很好吃呢。”
池傾緊緊攥著裙擺,喉中酸澀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低著頭,卻依舊察覺到藏瑾投來的目光,彷彿被它灼燙,完全失去了回望的勇氣。
藏瑾抿了口茶:“看你這樣,又想和我道歉麼?”
“沒有,”池傾深吸一口氣,語氣發澀,“你也看到那朵花了……我不是沒有盡力過,那是世事無常,命運使然。”
藏瑾點頭:“說到底,是你更看重你自己。”
池傾一怔,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他,她理解了他話裡的意思,心中寒意更甚。她看著他平靜的,毫無破綻的表情——他確實是藏瑾,也確實是那深不可測、洞察一切,在魔族、妖族、修仙界風生水起的銀葉谷主。
他是她曾經最熟悉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對於她來說不再危險。
池傾再一次意識到,他們此刻站在兩個劍拔弩張的對立陣營,能坐下來好好聊天,已是因著多年前的幾分情誼。
藏瑾看著她炸毛般的樣子,眉眼稍緩:“我沒有怪責你的意思啊。”
他放下茶盞,認真地說:“你這些年,對我有所愧疚,是因為在當年以血祭花時猶豫了,對嗎?”
“沒關系的。”他垂眼低聲道,“如果是我,可能我也會猶豫。”
池傾望著眼前的青年,又一次被他的話帶回了多年前的那個深秋。
——可是藏瑾在為她揮出血盾的時候,並沒有猶豫。她想。
不管是面對謝衡玉還是藏瑾,只有她的天秤,永遠傾向著她自己。
所以,才總有這麼多的悔恨和歉疚。
池傾深吸了一口氣,感到那令自己多年難以入眠的愧罪之感又一次湧上心頭,她試圖使自己平複下來,眼前卻一片酸澀——即便做了那麼多天的心理準備,但當藏瑾真的再次翻出他們之間最鮮血淋漓的過往,她依舊難以釋然。
藏瑾靜靜望著池傾,片刻,他起身走到她身前,試探著朝她伸出手。
冰冷的指尖撫上她的頸側,溫熱的淚痕落在他的虎口,他蹙眉低頭望著她,聲音很低,幾近誘哄:“沒關系啊,至少現在,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