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修仙界有他的訊息了…您……
池傾頸側的肌膚很是溫熱, 甫一觸到藏瑾冰涼的手指,只覺得彷彿被一條陰鷙的毒蛇纏上,她不可控制地顫了一下, 面板都因此泛起一陣酥麻。
她抬眼望向藏瑾,帶著淚意的星眸映入青年淺灰色的冰冷雙眼,四目相對, 她卻辨不出他眼中究竟藏著怎樣的情緒。
池傾直起身,小心地躲開了藏瑾的觸碰, 顧左右而言他地強笑著:“這次你打算在花別塔待多久呢?不如等飛花節過去再走?啊……不過,我沒有勸你離開的意思……只是問問……”
藏瑾看著自己空蕩的掌心,許久才將視線落在池傾喋喋不休的唇上。她一邊說話一邊在花別塔的大殿中晃悠, 殿宇四方和穹頂的浮雕聖潔莊嚴, 全用白色與金色大面積塗抹, 令人想到雪山峰頂投落的一抹天光。
而池傾一身簡單的淺粉色長裙, 在那大殿中央, 像是雪山上開出的一朵花。
過於金貴,讓人想要折下來死死掐在掌中。
藏瑾想,不管他在這些年裡變了多少,可池傾卻終究不一樣了。
曾經那個在三連城汙穢的陰雨中,與他共同淌過血水和苦海的少女,並不是眼前這樣的一朵嬌花。
她當時……哪裡碰得到這樣純淨的雪水和天光?她當時,分明只能與他共飲一碗雜質未淨的水。
藏瑾盯著池傾的臉, 眸底透著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晦暗,池傾注意到他的目光,聲音逐漸輕下來,她走到他身前,近乎無所適從地張了張口:“你從蟮鎮來, 一定累了……不如早先歇息?”
藏瑾抬起手,自嘲地笑了笑:“這具身子,現在也沒有累或是不累的感覺。”
他抬指戳了戳池傾的臉頰,看著她雪白的肌膚因受力而凹陷下去,松開後又重新平複,泛起一點微紅的印子,像是桃子尖尖的顏色。
“這是什麼感覺呢?”藏瑾道,“許久沒有體會過了。”
池傾心如刀絞,彷彿藏瑾口中的每個字,對她來說都是一場巨大的淩遲。
她握住藏瑾的手,卻很快又被他掙開,他將手重新垂入袖底,笑得勉強:“傾傾,我與你,終究回不到過去了。”
“什麼?”池傾心髒一抽,她從未料到這樣失意的話,有一日會從藏瑾口中道出。
“我如今的這具殘軀,應當很令你厭惡吧。”他搖了搖頭,“而且,即便是從前,你選擇與我親近,也是迫不得已,沒有其他選擇了,不是嗎?”
“畢竟當時能將你帶出花月樓,帶出三連城的,除我之外,並沒有第二人。”
池傾垂著頭,無言地喝茶,自從知道藏瑾尚在人世,見他之前,她想過無數問題,但他如今對她說的這些,卻並不在她的預料之內。
她沒想到他會懷疑他們之前的情誼——那明明是她從前慎之又慎地小心儲存著的東西。
藏瑾見她不說話,便兀自輕聲道:“傾傾,若當年謝衡玉也在三連城中,你會選擇他嗎?”
池傾驚愕,悚然抬頭,她注視他良久,思緒繁亂如麻,只覺得這一切都亂套了。
“謝衡玉……”她喃喃念著這三個字,臉色一點點蒼白下來,“為什麼要提及他……他與你……並不相幹。”
“不相幹嗎?”藏瑾聽了這話,彷彿覺得好笑。
池傾在他戲謔的目光下,竟然連一刻都待不住,她攥了攥裙擺,揚聲傳人進來引藏瑾入客室。她交代他們時語速很快,慌亂地彷彿要將每一息的空閑都填滿才行,那樣子……幾乎就是心虛露怯。
正殿大門被魚貫而入的侍婢開啟,藏瑾被她們簇擁著往門口走去,路過池傾身旁時,他臉上依舊掛著那情緒微妙的笑意,他側臉望向池傾,小聲道:“我會留在孤雲城參加飛花節。另外,還有一事相求……”
池傾點頭,抬眼看向他,語氣很鄭重:“你說。”
“不要這樣嚴肅。”藏瑾勾唇道,“找個日子,跟我說說你當初煉花的事吧。”
他目光閃爍著,抬手輕輕握了下池傾的手,五指修長,觸感陰冷。多年前這兩隻手曾數度交握,可沒有哪次的觸碰,會讓池傾覺得這樣痛苦不堪。
他們的雙手一觸即分,池傾下意識轉頭望向藏瑾被人群簇擁著離去的背影。正殿在花別塔高處,門外漆黑天幕之上星光閃爍,其下又是萬家燈火明滅,藏瑾的身影在那其中,卻彷彿一點融不進去的灰塵,令池傾感到難以言說的荒涼。
藏瑾說的沒錯,或許他在她心中已經永遠停在了八年前的那個深秋,從此之後再也沒有重生的機會。哪怕魔族用再詭譎的法子縫補了他的身體,可在她眼中,她依舊自私地隱秘地,寧願他依舊在妖族的懸棺中永遠沉睡。
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難道不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