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死心了。”
謝衡玉臉上帶著笑, 但那雙淺色的瞳孔卻無機質地望向面前的老者。黑暗中,桌上搖曳的燭火蕩在他眼底,像是嵌在透明水晶中的紅花。
他靜靜沉默了許久, 然後開口:“我並不想知道。”
談話徹底陷入了僵局,醫尊替謝衡玉重新開了方子,隨後轉頭望向宮外那扇被自己一掌轟碎了的木門殘骸, 遺憾地搖頭:“看來這個宮殿也住不得了,不過, 醫林這段日子又重建了許多屋舍,其中總有空餘,你倒是可以再搬過去住。”
謝衡玉搖頭:“不必了, 機甲已經全部改好, 我明日便會離開妖族。”
此刻已是夤夜, 距離第二日的日出也沒有多久, 醫尊為難地捋了捋鬍子, 斷然道:“不行,你得留在此地把傷治好了再走。”
謝衡玉無奈:“醫尊……”
“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醫尊故作兇狠地瞧了他一眼,“你若是沒有被我治過,自然想去哪就去哪,但你現在是我的病人,沒治好就走了, 實在有辱我的名聲。”
他盯著謝衡玉,斬釘截鐵,義不容辭:“你今夜就搬去我那邊住,再靜養七日,到時候我自然放你離開。”
謝衡玉深吸了一口氣, 勉強應了下來。
往後的幾日,即便兩人同在花別塔,但卻再也沒有見過面。池傾故意躲著謝衡玉,卻又總是忍不住,暗戳戳地找人打聽他的訊息。
“謝公子看起來好多了。”女醫官寬慰池傾道,“醫尊對謝公子十分賞識,且這又是他難得親自照料的病患,自然出不了任何岔子。這些天謝公子只是在房中休養,偶然瞧見,氣色似好了不少。哦對了,這幾日,我還瞧見醫尊在研製祛疤的藥膏……可見謝公子的傷口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池傾怔了怔,心下終於鬆了一口氣:“那他精神氣兒如何?瞧著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嗎?”
女醫官搖了搖頭:“我見他的次數不多,可是難得見面時,公子總是神情可親的模樣,與……從前剛來醫林時,瞧著差不多呢。”
“這樣麼……那是很好。”池傾坐在花房中,沖女醫官點了點頭,取過身旁的一盆葉如翠霧的文竹遞過去,笑道,“多謝。”
女醫官連忙躬身接過,受寵若驚地撥了撥那在妖域難得一見的靈草:“多謝聖主,若謝公子往後還有何事,我必然第一時間向您彙報。”
池傾遲疑了一下,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彷彿想不明白自己這是在做些什麼:“……好。”
阮鳶在一旁靜靜候著,見女醫官回完了話,方送她離開了花別塔。
池傾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重新靠回貴妃榻,疲憊地嘆了口氣,手背蓋在額上,像是困極了的樣子。
“聖主近來又睡不好了,是為了謝公子的緣故?”阮鳶送走了女醫官,不知何時又回到池傾身邊,她曉得她沒睡著,於是上前一邊替她揉著太陽xue,一邊輕聲地詢問。
“謝公子如今一切都好,聽女醫官這樣說,也該是放下了許多事。”阮鳶道,“可是聖主先提出了分手,怎麼看上去比謝公子還放心不下呢?”
池傾睜開眼,怔怔望著花房上方透光的琉璃頂,喃喃道:“不知道呢,只是好像總覺得……還沒有結束。”
阮鳶道:“聽醫尊說,他只留了謝公子七日,算算日子,後日他便要離開妖域了。聖主也不像從前那樣,送些花草財帛給他麼?”
池傾聽出阮鳶是故意這樣問,彷彿硬要將謝衡玉同她曾經那些不走心的男寵相提並論,可即便知道她是故意,池傾心中依舊生出了幾分隱隱的不悅。
她沉了一口氣:“他又不求那些俗物,送去怕是隻會覺得我在羞辱他。”
阮鳶道:“既然如此,聖主要親自去送他麼?”
“……不,”池傾遲疑著,張了張口,“不知道。”
阮鳶望向她的眼神有些無奈,掰著手指替她總結道:“聖主曾經說過,若是與謝公子一刀兩斷,他再回修仙界,戈壁州定然助他重新奪回白馬盟之權,若謝家新尋回的那位瑾公子欲與玉公子相爭,不拘玉公子是想改換門庭,還是爭權謝家,您都會幫他。這些話,您可還記得?”
“我自然記得。”池傾匆忙轉頭望向阮鳶,“可是,我總覺得事情並沒有那樣簡單。我覺得我和他之後……好像……”
她嘆了口氣,竟然無法將內心那點隱晦的預感宣之於口,良久,池傾道:“罷了,即便我想幫他,他如今恐怕也不肯接受,等晚一些,我會去尋姐姐講這事。如今妖族勢力也要逐漸向修仙界各世家高層滲透,若往後能扶持謝衡玉起來,對於妖族而言,也算是有利無害。姐姐會答應的。”
阮鳶聞言笑了起來,她搖搖頭,像是感嘆著什麼似的:“聖主你總是這樣,在感性裡又摻了那麼理智的東西,叫人弄不清楚這到底算不算喜歡……莫說謝公子,就連我都要糊塗了。”
“所以啊,別說你,可能連我自己……也要糊塗了,”池傾重新靠回躺椅,合上眼喃喃,“我還是不去見他了。到時候你……算了,還是拜託來炆去送送他吧。我身邊的人,也都不要去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