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只有謝衡玉受傷的世界…
人死可以複生嗎?不能的。
不管是在修仙界還是在妖族,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從古至今就只有一個。
根骨平庸,難以修煉的凡人, 在短短幾十載的壽數結束後,將會踏足渺茫虛無的鬼界,沿著忘川一路向前, 輪回轉世,再次來到世上——許多人將這種輪回當做對於前世苦難的報償, 彷彿這勉強也能算作“重獲活一次”的機會。
可池傾在生死之事上,悲觀到近乎麻木。
且不說修煉到一定階段的妖族和人族修士身死之後,全身靈氣將化歸天地, 並沒有什麼輪回轉世的說法。哪怕真的能夠重新投胎, 池傾也不覺得投胎之後的那個人, 和前世會再有什麼關聯了。
這種悲觀的生死觀對池傾的影響很大, 以至於當妖族的騙子忽悠她給藏瑾買什麼“招魂”的法器時, 她一氣之下,直接揚了對方的攤子。
理智的時候,池傾其實不太願意想起藏瑾——畢竟他的死亡是件如此明確,明確到完全不容置疑的事情。
當年血盾開啟,妖族最好的醫師用盡千方百計拖著他的性命,而她則在爍炎的幫助下,笨拙而竭盡全力地適應自己突然爆發的妖力。她幾乎試盡了所有的方法, 爭取在藏瑾的生命跡象完全消散之前,煉出那朵活死人肉白骨的長命花。
當時沒有人看好池傾,即便她初化真身後爆發的妖力在整個妖族歷史上都堪稱罕見,可要在那樣低的品階煉出傳說中的長命花,其機率估計比從深海裡撈出一隻生龍活虎的大雁還要再小一些。
可那樣小的機率, 她偏偏煉出來了。
可也是那樣小的機率,藏瑾卻沒熬到她煉出長命花的那刻。
那是個蒼涼的秋季,山巔吹來的風好似能將人心裡的希望之火都熄滅一般。池傾站在山上,身後的松柏、梧桐、銀杏,以及許多其他品種的樹木正瘋狂地落著枯葉,大風一揚,那些葉子與藏瑾的懸棺一同往山谷中而去。
池傾那時覺得,她靈魂中的某一個部分,一定也和那些落葉一道落進那安置懸棺的石縫中去了。
因為那麼多人同時見證了藏瑾的離世,因為她親手觸控過他毫無起伏的冰冷的屍體,因為她親眼看到那口懸棺如何將他安安穩穩地送入山谷。
她再也沒有任何自欺欺人的理由,去告訴自己藏瑾還有“死而複生”的機會。
——她是再也見不到他的。
這樣的心念那麼強烈,強烈到即便池傾此刻聽到“謝衡瑾的魂燈重新亮起來了”這件堪稱荒唐的事,也完全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她只是嗤笑道:“可是有人裝神弄鬼的機率,遠比死而複生要大得多吧?”
阮鳶好似早就料到池傾會說這話,十分認真地同她解釋了一下魂燈的原理:“……簡而言之,謝衡瑾出生後不久就測過血脈靈根,說是舉世無雙的天縱奇才恐怕也不為過。這樣的人生來就適合修行,因而魂燈滅了就是滅了,沒有輪回轉世,也不可能再重新聚齊魂魄。”
在謝家的魂地中,謝衡瑾的魂燈永遠是其中最幹淨剔透、不染塵埃的一盞。因為這世上仍有日夜思念著他的人,其他人也未曾輕易將其遺忘,因而即便那盞燈毫無光彩,在它亮起來後不久,依舊很快有人發現了它的異常。
魂地的看守當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湊近那盞魂燈,彷彿怕自己略重一些的呼氣會將其中零星的光點吹滅。他就那樣不知看了多久,才終於確信自己並未眼花,於是不可思議又欣喜若狂地沖出魂地,直接將此事稟告給了謝渭。
當下,所有人看著謝衡瑾那盞亮起微微光點的魂燈,全部都驚呆了——魂燈重燃,意味著這個人有了存活於世的可能,而哪怕在修仙界漫長的歷史上,類似的事情也沒有被明確記載過。
畢竟,死而複生?這怎麼可能呢!
作為謝家家主,謝渭當然也不會輕易相信此事,可是親子重新燃起的魂燈明晃晃地擺在他眼前,若要不激動,也實在很難做到。
於是,謝渭在瞭解了整件事的始末之後,當下就找了那乞丐詳談。
幾日不見,雖謝家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乞丐,但他依然穿著那身破爛不堪的外袍,佝僂著背,整個人落魄到與這第一宗門的環境格格不入,跟他第一日來到謝家時沒有半分差別。
聽聞謝衡瑾的魂燈重新亮起,乞丐像是早有所料似地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意有所指地望向謝渭,拱手道:“恭喜恭喜。”
謝渭的神情沉靜而威嚴,臉上波瀾不驚,並沒有多少喜色,只道:“敢問此事,與我夫人近日的心疾有何關系?”
乞丐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所謂的神情,滿不在乎地回答:“女人生兒養兒,總是得吃點苦頭的。”
謝渭見他這態度,眉頭皺起,聲音略沉了下來:“先生既是為此事而來,若說準了,自是謝家的座上賓;若沒說準,我們也以禮相待。又何必半遮半掩的呢?”
乞丐咧嘴一笑:“事到如今,也不瞞謝家主了,其實……俺就是個傳話的。此事的內情究竟如何,可不是俺能說了算的。”
謝渭沉了口氣,顯然以為這人還在和自己兜圈子,臉色已經不太好:“那麼,那個人還讓你來說什麼?”
乞丐道:“那人說,夫人此番並非心症發作,而是瑾公子魂魄不全,要借至親之人的血脈之力重新凝結。故而夫人夜夜夢到瑾公子,看似是心症難愈,實際是公子再向夫人借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