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這兩者所求來看,無非是公儀汾想以阮鳶殺人為把柄,騙取七傷花;而這位公儀襄夫人在取代阮鳶,作假認罪後,又能以池傾親信的身份脫離公儀家的苦海。
但可惜,這只是理想狀態,是個完全把池傾當做冤大頭耍的陰謀——公儀汾好歹也是一門家主,不知為何,竟好像從未想過,池傾會一眼察覺出“阮鳶”的不對勁。
於是,就有了池傾與假阮鳶的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見面過後,距今也不過只有大半天的時間。而在這半天的時間裡,不知又出了什麼差錯,公儀襄夫人顯然意識到池傾察覺了不對,於是她將計就計,又一次與阮鳶調換,並且如願以償地等來了前來劫獄的池傾。
這一次,她顯然裝得比上次好太多,就連池傾都不得不拿出自己“妖力反噬”的秘密,才試探出了虛實。
公儀襄夫人整天想著和人換來換去,本就很難不瘋癲,如今棋差一著、功虧一簣,想不發瘋都難。
但好在,透過與她的幾句對話,池傾明顯感覺到,這第二次“互換”,顯然只是公儀襄夫人的一意孤行,甚至都不曾告知公儀汾。
既然如此,轉移阮鳶的事,也必定是由公儀襄夫人獨自完成。
於是那個她自己也曾被困多年的“山寨”,便成為了她最有可能私藏阮鳶的地方——因為只有那裡,她最熟悉。
雖然想通了其中關竅,但尋找阮鳶這件事卻又一次陷入了瓶頸,公儀家的雨林山寨極大,她人生地不熟,在此又處處被人忌憚,根本不能於短時間內找到阮鳶。
可這樣一來,謝衡玉那邊的情況……便更加難說了。
池傾心中煩躁,一腳從內踹開鐵門朝外走去。
她這些年身體鍛煉到位,揹著一個輕飄飄的女子依舊健步如飛。況且,或許是因為公儀襄夫人早就料到池傾會來劫獄,特意將人調開了些;也或許是因為公儀汾完全沒料到池傾會那麼快趕來劫獄——這地方的防守顯然薄弱得不值一提。
一路上,除卻幾個可以被隨手敲暈的侍衛之外,池傾便再未受到其他阻攔。她帶著女人徑直走出溶洞朝山寨的方向跑,一邊用丹繪的幻術修飾了容貌,一邊摸了把沿路的泥土往自己的臉上擦。
遇小澗時臨水自照,活脫脫是個驚慌失措、絕處逢生的小丫鬟,再沒有半點花別塔聖主的模樣在身上了。
日夜交替,旭日東升。此刻已是卯時,山寨中不時也有早起之人陸續活動起來。池傾接了一捧水拍在臉頰和脖子上,用力揉了揉眼睛,拖著公儀襄夫人跌跌撞撞地進了近處的山寨。
“來人!來人啊!”她聲嘶力竭地叫喚著,臉上滿是驚慌的神情,“快去通知家主,夫人……夫人她快要不行了!”
呼喊聲劃破清晨的寧靜,池傾虛弱地抱著公儀襄夫人坐在村口,聽著村寨中騷動了一瞬,不過多時,便有個身著銀灰色南疆服飾的老者在一堆人的簇擁下拄拐走了過來。
池傾打量他一眼,淚水“唰”地就從眼眶裡滾落下來:“我沒力氣了……快請家主來……將夫人帶回寨中!”
那老者估計是村寨中德高望重之人,見狀神情倒還算平靜,他覷著池傾看了半天,忽然問道:“你是何人?”
池傾抬臉望向他,神情也未見心虛閃躲:“家主與夫人近來有事相商,我是家主新派到夫人身邊傳話的。”
老者沉默了片刻,揮手屏退眾人,俯下身來盯著公儀襄夫人看了半晌,忽而開口:“這位,當真是夫人無疑?”
池傾心中一動,明白眼前這老者身份不低,應是對於“換身”一事有所覺察的,可她在此事上並未撒謊,自然不需要心虛,立刻道:“您若有任何懷疑之處,盡管請家主處置。”
老者道:“既如此,那妖族之女現如今又在何處?”
“這我如何得知?”池傾略直起身,急切地望著那老者,“我本要去水牢給那妖女送傷藥,誰知察覺不對,卻發現夫人已與那妖女重新換了回來。夫人如今昏迷不醒,那妖女也下落不明,因此才急需稟告家主!”
她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猜……既然已經換身,那麼那位妖女,應當在夫人的住處才是。”
老者深深看了池傾一眼,忽而抬手,在公儀襄夫人的額前重重按了一下。
片刻,他像是終於信了池傾的話,收回手,肅然道:“我這就派人通傳家主,也會另外遣人去夫人住處查明情況。至於你……”
老者負手在後,重新召來隨侍囑咐了兩句,待所有人接令退去後,他摩挲著掌心的菩提手串,目光冷冷射向池傾。
沉思著,緩緩道:“至於你,心懷鬼胎,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