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鏡湖上的寒風很是喧囂,將池傾的鼻尖吹得有些發紅,謝衡玉替她緊了緊領口的系帶,將那帶著毛圈的大兜帽拉起來,含笑捏捏她微涼的臉頰:“小兔子。”
池傾抬起眼,撒嬌似地沖他鼓起圓乎乎的兩頰。
兩人在冰封的湖邊站了一會兒,大風呼呼而過,吹起冰面上的雪粒子,像是茫茫白沙,不用法力,當真有些凍人。
池傾在謝衡玉身邊不好用妖力,只能搓著手,戳了戳謝衡玉的腰:“有點冷。”
謝衡玉敞開毛氅將她裹入懷中,暖烘烘的法力避開了寒風,與男人身體上的熱量一同將她包裹,池傾喟嘆地出了口氣,從儲物鏈中翻出把長椅坐下。
半個時辰,冰面紋絲不動。
謝衡玉有點懷疑:“果真是今日開湖?”
池傾道:“不要懷疑。青湖州聖主欠我人情呢,不可能騙我的。”
這樣說著,她還是遲疑著收起椅子,換了張羅漢榻,重新鋪好毛毯,側躺在謝衡玉膝上。
又過了半個時辰,寒風呼嘯中,東方漸漸泛起一絲微弱的晨曦,那是一抹非常淺淡的紅色,從沉黑的夜色背後透出來丁點,幾乎看不真切。
但,已經開始日出了。
池傾望著青鏡湖看似毫無動靜的冰面,有些緊張,開始試圖找補:“你看……今天還是很值得的,最起碼我們還能一起看日出。”
謝衡玉似看出她的窘迫,失笑了一聲,掌心順著池傾柔軟的長發:“才睡了這麼會兒,困不困?”
池傾搖頭,強撐著說:“說好陪你看開湖的,怎麼能犯困?”
謝衡玉眼瞧著她已經偷偷打了好幾個哈欠,忍俊不禁:“睡一會兒吧,若湖面有變化,我再叫你。”
池傾掙紮了一下:“那……還要陪你看日出。”
謝衡玉笑道:“傾傾,我們以後還可以看很多次日出。”
池傾剛嚥了一個哈欠回去,眼底都浮上一層睏倦的水霧,迷濛地看了謝衡玉一眼:“那你不困?”
謝衡玉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不困。”
片刻,就聽到池傾逐漸放緩的呼吸聲傳來。
謝衡玉無奈地彎起眼,望著池傾恬靜漂亮的睡顏,伸手替她掖好毛毯,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
好奇怪,只要看到她……就好像會控制不住地心動。
雖然在湖邊,雖然天很冷,雖然黑夜不可避免地遠去,但池傾依舊睡得很沉。
甚至……做了一個夢。
她有好久沒有夢到藏瑾了,就連記憶都開始模糊,更枉論夢到他們的過去。
可這場夢,卻將曾經的那段舊憶重新帶回她面前,清晰地就像發生在昨日。
那時候,池傾已經逃出了花月樓。失火之事鬧得那樣大,大家都以為她香消玉殞,即便也有人心存懷疑,卻一時也尋不到她的蹤跡。
因為藏瑾已經帶她跑遠了。
三連城在妖域最北的大荒州,這地方顧名思義,廣袤卻荒蕪。
在大荒州,除了守衛森嚴的主城玄甲城,以及和人族接壤的三連城之外,幾乎找不到第三個人流量密集的城池了。
藏瑾和池傾從前都各自盤算過。玄甲城是妖族軍事重地,對於往來人口的身份查得極嚴。他們沒有倚仗,更沒有身份,且一個殺過人,一個放過火,到哪兒都像過街老鼠,往玄甲城的方向走,更無異於自投羅網。
唯一的求生之路,就是繞過西南的荒山瘴澤,避開檢查關卡,混入長林州。
那時已是暮春了,氣溫不可避免地升高。山林氣候詭譎,變化無常,各種各樣的猛獸毒蟲都藏在林中,見人就撲。
其中大部分蟲獸對於藏瑾而言,都是一刀解決的事,偶爾有開了靈智的兇獸,最終也會在他毫不留情的殺招中撤退潛伏。
唯一一種毒蟲,卻無孔不入,令池傾吃了很大的苦頭。
那是種蚊蟲,喜陰濕潮暖之地,遍佈山林,卻並沒有一般的蚊蟲那樣太平。若是被它咬傷一口,定是又痛又癢,近十天都褪不掉。
而且不知為何,池傾的血,偏偏格外吸引那些蚊蟲。
在山林的第一日,他們走了很長的路,才勉強找到一處洞xue容身。當時藏瑾殺了太多兇獸,精疲力盡。池傾不忍心吵他,因此哪怕被咬得渾身痛癢,也強忍著沒有吭聲,而是自己偷偷在洞外重新生了火幹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