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林楚生端著棋盤,行禮告退,非常鎮定。因為人會急中生智。他頭腦異常清醒,並意識到絕不能讓袁淵知道那天晚上和他一夜風流的是誰。沒有人比林楚生更清楚袁閣主是怎樣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林楚生非常瞭解袁淵,盡管他們沒有任何交集。但袁淵的種種都奇跡般地貫穿了林楚生從少年時期直至成人的日常點滴——因為林楚生總是被拿來和袁淵比較。
他們身世相仿——都是名門宗派的嫡傳大弟子;他們年歲相當——袁淵在溫暖的産房裡發出第一聲啼哭時,林楚生已經在宗門前的雪地裡嚎了好一陣了;甚至於他們還在襁褓裡時,就被林楚生的師尊和袁淵的父親放在一起比較,然後發現兩個嬰兒都是一尺五寸長。如此相似的兩個人長成了迥異的樣子:一個平庸俗氣,一個光彩超凡。
此時,平庸的林楚生把棋盤收進儲物閣裡。儲物閣中潮濕陰冷,因此壁爐裡長年燒著驅寒祛濕的火。
閣內沒點燈,爐火燒得噼裡啪啦。林楚生坐在火邊,火光映在他沒有表情的側臉上。
林楚生抽出佩劍細細檢視。他看見劍身上獨一無二的花紋。他彷彿再次聽見袁淵在他身後,含笑說——
“劍鞘下有怎樣鋒利美景呢?袁某好奇已久。”
人們贊袁淵是芝蘭生於階庭,提起林楚生的名字卻無話可說。對此,幼年時期的林楚生不以為意。因為無極宗宗主蕭無心曾經認真地對林楚生說,上古典籍記載中庸之道是人間至道,意思是他林楚生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庸才。
林楚生從不自卑,他被師尊引經據典的胡說八道荼毒太深,發自內心覺得自己舉世無雙。
所以林楚生十四歲時,就像所有同齡人一樣驕傲地站上了比試場。他在袁淵的三道火符下被燻得灰頭土臉,彷彿在鳳凰真焰裡烤糊的野雞。他趴在地上被燃燒後的灰塵嗆得上氣不接下氣,抬頭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袁淵。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林楚生卻早已從他人口中與袁淵見了幾千次。那個符紙環繞的少年低頭看著趴在地上的林楚生,衣袂飄飄若仙人,眼中漠然輕蔑。
林楚生狼狽地趴在地上,抬起頭看他這輩子都無法超越的宿敵。正午陽光太盛,林楚生眯縫著眼睛也無法看清。
於是林楚生笑了,眼中流露出和袁淵如出一轍的輕蔑。他們真的是很相似的人。
然後,林楚生把伏於地面、沾上灰塵的手指緩緩豎起——
他比了個中指。
袁淵一揮手,落下幾張爆破符。從此,戰敗的林楚生在心裡發自內心地唾棄袁淵,覺得他是個睚眥必報的偽君子。勝利的袁淵卻已經淡忘了趴在腳下的人。
那天,林楚生在群英樓裡中了藥,本來有其他一夜情的人選。
但他竟然在人群裡看見了袁淵。於是他不假思索地把劍鋒指向了對方,就像他十四歲時上比試臺一樣。林楚生在袁淵憤怒仇恨的目光裡脫下了他的褲子,捏住袁淵的命根子讓他受制於自己。林楚生坐在袁淵身上,感到自己成為了床榻之間的勝利者。
林楚生的心裡泛起比性更陰暗晦澀的快樂。林楚生強迫袁淵,其樂趣大於□□本身。他不恥於承認其中趣味,就像袁淵不恥於面對自己被強迫的事實也要掘地三尺找到那個人。他們真的是很相似的人。
林楚生把佩劍丟進火裡,看著火焰吞噬模糊劍上的紋路,心中隱隱作痛。
林楚生絕不能讓袁淵找到自己,不僅是為了躲過袁淵的報複,更是為了他庸俗皮囊下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