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門人遍佈,加之振興門派之願,無疑便是石白羽。
而這“大哥”志在掌握武林——那開辦賞劍大會,意欲重建武林盟的,豈非正是六韜堂主連子翁!
三片金鱗,三條食屍而化的偽龍,終於在他面前首尾畢露了。曲淩牙齒碾磨,想放聲冷笑,為自己爹孃受人擺弄的一生,又想殺、想撕碎見血,為這以人血肉煉丹的荒誕世道——這群追名逐利喪盡天良的惡人!
心血沸處,散功香毒力相沖,令他遍身冷汗如瀑而下,輕薄中衣一濕就透,寒冷洞xue中水淋淋的身軀抖如糠篩,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馮不聞愈是興奮,大力掰過他的臉,卻唯見顆顆汗珠掛在眉上,眼中仍一點淚色也無。
“為何不哭?”他失望道。
曲淩睜圓雙眼,瞳中冷光懾人,咬牙切齒道:“更想把你這條假貼金鱗的泥鰍碎屍萬段!”
話畢猛然扭頭甩脫鉗制,張口狠狠咬上他的手掌。
齒痕上滿是鮮血,不知出自誰人,馮不聞立時痛呼一聲,揚手把他掀翻在地,怒道:“敬酒不吃,我有的是叫你哭的手段!”
話畢拂袖而起,在他腹部狠踹一腳,曲淩吃痛蜷縮,隨即叫人抓著頭發拉起,粗暴地扔在床上,聽得一陣叮鈴當啷,睜眼只見馮不聞面色陰沉,提著一箱玩意兒盡數倒在他身上,瓷瓶香粉傾灑,帷帳間彌漫開膩人的甜味,嗅到那氣味,渾身氣血更是燥亂無比,曲淩不堪忍受地別過頭,反叫他扼住脖頸,將掛在腰上的散亂外衫一把扯去。
“你動不了我,今日你……必死無疑……”
曲淩艱難喘息著,斷斷續續地說。馮不聞額上青筋鼓脹,怪笑道:“還有誰能救你?誰能來這裡救你?”
毒蛇般的手掌貼著他冰涼的身軀遊過,他忽又想起什麼,快步回到書壁前又取下一隻木匣,將其中所盛的紙片全數向曲淩頭臉撒去,放聲獰笑。
“哈哈……就讓我這條泥鰍,嘗嘗貨真價實的金鱗兒是何滋味!”
紙片紛飛,遮住全部視野,耳畔僅剩衣料狂亂的摩擦之聲,曲淩睜著眼看到熟悉字跡,心中卻驀地一靜,想道。
啊……這是那些年,爹深中千日浮雲之毒,給自己寫來的藥方。
陰影覆下,擋住滿室燭光,懷唸的墨字終於也看不清楚,曲淩仍睜著眼睛,然而下一刻,眼前黑白霎時染上一道鮮紅。
忽然之間,一切都寂靜下來,寂靜中什麼溫熱的東西淌到他胸前,曲淩奮力抬起手想揭開眼前的遮蔽,卻不意打到什麼,頓時傳來骨碌碌滾落的聲音。
這動作亦牽動了坐在身上的人,他才抹清眼睛,便見那具無頭屍身正向自己歪倒下來,一點金光並著鮮血如泉,從它衣領滑落,屍身卻未及倒下,便叫一隻手提住,像拂去髒汙似的,輕而易舉地甩開。
藺如晦沉默地站在床尾,鮮紅五指提著滴血的飛光劍,才長好的指甲又碎得血肉模糊,嵌滿了細小的石子沙礫,胸口急促起伏,卻未發出半點聲息。
他的肩頸往上,都叫垂落的帷幔遮住,曲淩無力起身,不知道他此時的表情,這時一手攥滿鮮血浸透的墨紙,一手摸到墜落前胸之物——一枚小小的金鑰匙,便將兩隻手都舉到眼前看著,終肯大笑出來。
“師兄,現在你分清了麼,這就是恨呀!”
先前麻痺時不知留力,他的舌尖幾乎要被咬斷,才笑了兩聲,血便嗆進喉嚨,曲淩一邊咳一邊仍停不下來,展開兩手,笑得單薄胸膛不住顫抖。
“還有呢,還有呢!咱們今日又報得一樁大仇,這則是快——”
鬱瘦的刺客卻沒去看他的恨和快,在昏暗而又甜膩的、血紅色的燈影下,他俯下身,狠狠吞下那雙發出笑聲的嘴唇。
【??作者有話說】
為了發出來也是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