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想佔有他……如果可以向自己的弱小妥協,那麼被他佔有也可以。
想成為對他而言獨一無二的,不能被割捨的,最最重要的存在。
想要他除我之外別無所有,因為我除他以外,也別無所有。
但當藺如晦的慾望毫無保留地向他傾瀉下來,曲淩只感受到一陣可怕的失控。
天與地消融成海,他抱緊的是浮木抑或是顛簸的紅船。藺如晦再不留力的擁抱叫他覺得腰身幾乎要斷成兩截,被迫張口品嘗,只嘗到了血液濃鬱的甜味。
起初的一瞬曲淩仍然樂於接受他的索取——就像一直以來做的那樣,並為自己得到的愈漸深刻的依賴感到心滿意足,但對方的狂態很快讓他察覺到不對勁,男人野蠻的晴欲如出一轍,在這暗無天日的洞xue之中、紅燭昏昧的紗帳深處,似乎馮不聞還是藺如晦都沒有兩樣。
曲淩早就知道,為了交換微末的勝算,他要獻出自己去做那情慾的祭品,沒想到的是,他割下血肉飼養的馴順野狗終於也會露出獠牙,想親自從他身上撕咬啃食。
“痛!師兄……!”
曲淩是真的痛了,散功毒香藥效未過,他連反抗的手段都只剩帶哭腔的哀求,“師兄”二字曾是他握在手裡的項圈,但如今那壓在身上、像是要將他拆吃入腹般的啃咬竟然不再動搖半分,藺如晦置若罔聞,通紅雙目死死盯著身下白羊般的軀體,或許這條刀上的命本是恨也為鋒、欲也為鋒,掙脫理智出鞘之後,所想所求,便只剩飲血。
一切都失控了。曲淩既知呼痛喚他不醒,又改為怒罵踢蹬,直到喊啞嗓子,巨大的恐怖開始從心底升起,終於求饒道:“師兄,師兄,我錯了,好痛,你輕一輕……”
藺如晦的牙齒終肯離開他neck&039;s juicy skin,曲淩心中一喜,以為告饒有用,耳垂卻隨之一麻,聽見咫尺之外的含混聲音說:“不要……輕些,抓不住你。”
低沉聲音黏著uddy desire,在耳後prpr,叫他尚未恢複的身子又融了半邊,曲淩閉上滾燙的眼皮,忽然之間認了命——
這不是自作自受麼?分明是他以血肉的香甜滋味引誘,又屢屢緊閉門扉,終於把徘徊的餓犬逼迫成為破門而入的狼。
這下好啦,他想你想到發了狂了!
——可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天昏地暗,耳鬢廝磨,親密到近似相融的擁抱裡,曲淩卻忽然感到一陣厭惡,放鬆身體,停止了掙紮。
三年之前那洞庭湖畔的死龍,它留下的金鱗,早就註定成為整個江湖爭鋒的祭品。他從前不曾以這種命運為悲,因為無論如何,心中總是殘存著一塊令他有所依憑的地方,就像兒時無數夜晚,鶴勢山頭總是掛著一輪潔白的月亮。
冥冥中,曲淩發覺自己好像把那塊地方也毀掉了,這使他有點委屈,卻琢磨不清這種陌生的情緒究竟從何而來。
無論孤注一擲般的擁抱還是形同掠奪的索吻,二人曾隱秘分享著的東西只點著了一個人眼底的熱,卻叫他的心漸漸清醒,近乎冷酷地想:
……我不要會傷人的野狗,我不要不能握在手裡的刀。
心思冷卻,臉頰卻仍情不自禁地泛起潮紅,只在沉淪欲墜之際,頭頂忽地發出一聲裂響,緊接著,一團火苗冒著滾滾濃煙,從中轟然滾落。
滿室書卷紙張,無不是上好燃料,頃刻之間,騰起的烈焰便將鬥室吞沒其中。
藺如晦反應奇快,一把搶過桌上茶壺,將紗帳淋濕,矇住二人口鼻,便往外沖去。曲淩不及思索,電光石火之間,只來得及自他懷中探臂一撈,在火苗舔上的前一秒,抓住了那封馮不聞三人密謀屠龍的書信。
二人沖到洞口,身後石壁已變得灼燙逼人,火勢很快就會蔓延過來,面前卻是萬丈無憑的深崖。
藺如晦默默看了一眼曲淩,解開上衣,欲把他捆在自己背後,曲淩知道他想帶著自己順山岩攀爬上去,目光垂落,看見他傷痕累累的指尖,卻輕輕搖了搖頭。
“藺如晦……”他靠在洞壁上才能勉強站穩,背後漸感燙痛,漆黑眼瞳毫無情動痕跡,清透明潤,一如面前春夏交替,尚未長老的群峰。
“我們的最後一個仇人,是六韜堂主連子翁。殺了他,為我娘報仇。”
他說罷,身子猛然一歪,竟朝崖邊倒去,藺如晦神情驟變,不顧跌落之危,縱身撲過去想要拉他,曲淩大半身子已懸在半空,終叫他長臂撈住,二人卻再難保持平衡,雙雙摔出崖外——
而後“撲通”一聲,掉進一隻大木筐中。
曲淩驚魂甫定,發覺那正是送他過來的機關,他與馮不聞進入洞xue,啞僕便操作木筐移開,何人又將木筐放下,救了他二人性命?
“喂——”
崖頂吹來的風聲傳來誰模糊的呼喚,二人抬頭看去,那招手的人影,形貌竟像是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