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見不好推卻,就應允了。於是,張儉就親自走去廚房吩咐下人準備飧食。
當張儉再次回到客廳後,兩人又再次交流起來。
這次他們開始談天說地,東拉西扯,兩人都對對方的清談水平大表嘆服。
桓溫恭維道:“公約叔,我看您日理萬機,似乎整天都在營營役役,沒想到您的學識也如此的淵博呀!”
張儉也感嘆說:“元子,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的,在清談上可算得上是出類拔萃呀!在我所認識的人當中,也就是你可以與殷參軍一比高下呀!”
桓溫隨口吹牛說:“哦,殷浩殷淵源嗎?我跟他從小鬥嘴鬥到大,他才有現在這般口才的。”
張儉驚訝道:“原來你跟殷參軍是舊相識,怪不得,怪不得呀!”
桓溫認真的說:“他是我在建康長幹裡居住時的鄰居,我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了。我們當時玩在一起的那幾個夥伴現在可都被徵辟為官了。”
這時下人把水酒和幾樣下酒菜送了上來,兩人邊吃邊喝,很快就酒酣耳熱,先前藏著掖著的一些話也敢講出來了。
兩人聊著聊著,就談起了戰亂時的一些舊事。
略有幾分醉意的張儉拍著桓溫的肩膀問:“元子,你可知道江播是怎麼死的嗎”
桓溫心中一顫,連忙問道:“難道是得了什麼惡疾嗎?”
張儉搖頭說:“不對,不對。他是被嚇死的,他一直怕你找他報仇,實在是被你嚇死的。哎,凡是做了虧心事的人心裡總是惴惴不安。不過這江播吧,他也許是抱著將功補過的念頭,這些年來對於上頭指定的差事還算是能夠不折不扣地執行,倒是讓我省了不少心。”
桓溫趁著酒意不滿道:“難道這就是你枉縱江播的理由。”
張儉聽桓溫這樣說,知道自己喝多了,頓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後,張儉連忙解釋道:“元子呀!我知道你在這件事上受了很大的委屈,我也很想幫桓大人去討個公道,可是你也知道,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上頭壓下來的負擔實在太重了,要是下面沒個得力的人暫時幫我擔帶著的話,我馬上就要垮掉了,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坐到今天跟你喝酒嗎?況且我也沒有枉縱江播呀,他的罪證我不是一直都在整理中嗎?”
桓溫略帶諷刺地對張儉說:“公約叔當官可真有一套的!我可要向您多學習學習呢。”
張儉嘆道:“這為官之道實在是太深了,元子,你知道當官首要的事情是什麼嗎?”
桓溫問道:“是什麼?”
張儉說:“是別站錯隊呀!要是你跟你的上司不對路的話,你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別說叔我不跟你預先提個醒,這京官也是很不容易當的!”
桓溫趁勢問張儉:“公約叔,這京官怎麼個難當法,請說我聽聽!”
張儉道:“這京城的官很少是做實事的,大家都以玩弄權術為本分,派系複雜,裙帶關系也多,不是得罪這邊就是得罪那邊,弄不好就兩邊都得罪,實在是難呀。”
桓溫反駁說:“家父也做京官多年,也沒聽他埋怨做官有多多苦呀。”
張儉說:“也許是桓大人有堅硬的後臺撐著吧。原先我還以為桓大人是王司徒方面的人呢。乖乖不得了,原來竟然是庾大人的人。”
桓溫不解道:“你怎麼就認為家父是王司徒方面的人馬呢?”
張儉回答道:“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實在的依據,桓大人自己也不曾跟我們說過什麼,不過嘛,桓大人政風寬仁,頗有王司徒的風格,而庾大人則問責嚴酷,加上桓大人積極推動王司徒主導的‘土斷’政策,所以我還以為桓大人是以琅琊王家為後臺的。誤會,實在是誤會呀!”
桓溫凜然道:“我父親當官從來都以‘公’字當頭,憑良心憑公道,雖然他自小與庾大人相熟,也是蒙受庾大人的推薦才起家的,可是他從來都是以天下為己任,從來沒有覺得是誰推薦他的就應該永遠站在誰的陣營。”
張儉不好意思地自嘲道:“桓大人的這一點特別令人敬佩,與陶侃陶大人當是同道。元子,你有你父親的這份理想,以後當能出類拔萃,我還自作多情的想指點你,結果反倒是被你教訓了。所以呀,憑我的這個升鬥小吏的境界,我這一輩子的官也是做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