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達成共識,郎中令和太尉也沒拖著,他們能拖,皇帝可不一定能拖,所以必須在皇帝撐不住之前將季筠拽下來。
不過事世總是變幻無常,他們最不想看到的情況還是出現了,就在二人商量好對策決定派人毒殺季筠的時候,皇帝的死訊從宮裡傳了出來。
收到訊息的郎中令匆匆忙忙趕進宮,顧不上整理儀容,滿頭大汗來到皇帝的寢宮,只是稍微用衣袖擦了擦鬢角,觀察著寢宮內的情況。
皇後和月妃面色蒼白地頹坐在椅子上,左盛燁一臉凝重地站在床邊,看著跪在皇帝床前握著皇帝手的季筠,一言不發。皇帝的胸口沒有半分起伏,面目灰白,兩頰凹陷。
寢宮內彌漫著詭異的死寂,郎中令的出現似乎將這種氣息稍微驅散,季筠聽到腳步聲,從床邊站起來,沒有抬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左盛燁直直地望著郎中令,陰沉的眼神令他後背發冷。
“陛下……”郎中令略過左盛燁意味不明的眼神,徑直走向皇帝床前,神色悲愴地看著躺在龍床上已經毫無聲息的皇帝,滿是皺紋的臉上滾下幾滴淚水。
皇後的臉色也是慘白難看,看著郎中令輕聲喚了句:“父親……”
郎中令這才發覺女兒的異樣,不是為皇帝的逝世而感到悲傷,是另一種……帶著慌亂不知所措的無助。
將女兒的異常歸咎於對渺茫前途的恐懼,郎中令繼續陷入傷懷陛下的情緒中,左盛燁卻開口了:“陛下是中毒了。”
輕聲道出的一句話落在郎中令耳裡猶如帶上了千百斤的重量,震驚之餘他的心思開始飛速轉動,現如今皇帝一死,受益最大的無疑是季筠和左盛燁,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兩人感受到了來自他和太尉等人的壓力,所以給陛下下了毒。
心思至此,郎中令不禁生出幾分激動——他們還有將這兩人拉下馬的機會!
他緩慢地抬起頭看著左盛燁,眼裡滿是不可置信,顫聲道:“上將軍這話的意思是……”
“誰會想要毒害陛下呢……”郎中令沉痛地後退了幾步,面色驚疑地看著左盛燁。
到底是在朝中摸爬打滾了數十年的人物,表情動作亦是能夠不出絲毫紕漏,若不是左盛燁和他共事多年,怕也真會以為他是一片赤誠之心效忠陛下。
殿內只有他們幾人,一旁靠著牆角的太醫適時上前,躬身道:“李大人,陛下所中的毒……來自皇後娘娘和月妃娘娘送來的湯。”
郎中令登時全身發涼,僵在了原地。他怔怔地將目光移植皇後,露出了真實的不敢置信。
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如果被左盛燁他們抓住把柄的話,翻身的機率近乎沒有,他眼前發昏,又氣又悲,直直向後倒退幾步,在太醫的攙扶下才不至於摔倒。
已經年逾半百的郎中令此時才是真的慌了,登時領悟,原來剛才皇後的眼神居然是這個意思!
太醫看了眼季筠和左盛燁的臉色,這才繼續解釋道:“下官已經檢查過湯,湯裡的夾竹桃粉雖不多,但陛下本就身體虛弱,需要休養,實在是禁受不住任何意外,所以……”太醫沒有說完,但其他人也都明白了他想說什麼。
“本宮沒有下毒!”太醫此話一出,皇後便突然厲聲呵斥他,“這湯是月妃熬的,本宮碰都沒有碰一下,本宮只是去尋她的時候恰好看到了,便和她一起來見了陛下!”
皇後目光堅定地看著郎中令,郎中令聞言,也顧不得真相到底如何,只意識到可以完全將此事推到月妃的頭上,月妃本就是他們的遠房表親,她的父母也好拿捏,若是這樣的話……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機。
感受到來自眼前的威脅,郎中令的目光讓月妃打了個寒顫,剛聽完皇後說的話,眾人都在看著自己,她慌亂地張了張嘴,坐也坐不住了,煞白了一張嬌俏的臉蛋,眼裡淚珠直打轉兒,看起來委屈的不得了。
“我……我沒有……不是我做的……”
但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垂憐,唯一可能被吸引的人已經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皇後看都沒看她,郎中令眼裡陰陰沉沉,季筠和左盛燁不為所動,面無表情。
此情此景,左盛燁沉聲道:“既然月妃娘娘說不是她下的毒,皇後娘娘說自己沒碰過湯,那不若問問二人的侍從侍女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郎中令雖惱火他故意給自己找麻煩,但也無理由反駁,只得沉默不語,看著底下跪著的侍從侍女們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皇後娘娘今兒早上用過早膳後便去了月妃娘娘的宮裡,月妃娘娘那時候剛好在熬湯,皇後娘娘去了也沒有離開小廚房,所以皇後娘娘也和她一起在小廚房裡聊了會兒天,湯熬好後,她們一起將湯端了過來。”這是皇後的貼身侍女紅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