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郎點頭:“誰說不是呢。我父親上戰場的時候,我才四歲。他也才二十出頭。說起來,我這個做兒子的十分的慚愧,這麼多年毫無建樹。想我父親,像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已經在邊關建功立業了。”他說到此頓了頓:“說起這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我父親說他曾在迷蹤蕩裡欠下一個小女孩兒承諾。答應那女孩兒幫她贖出被賣做僕婢的妹妹。你說巧不巧,我就是專程去到你們金山縣,去幫我父親完成當年的夙願的,順道兒去你舅舅家裡湊湊熱鬧,好巧不巧就遇見了你。”
錢如意張口結舌,許久道:“大妹是你幫忙贖出來的?”
周玉郎道:“你認識那女孩兒麼?可惜,她的姐姐不在了。若不然我還真的想見一見那個女孩子。她可是我父親以及當年許多將士的救命恩人,更是咱們大業國,半壁江山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的指點,如今哪裡還有玉匣關,估計也沒有你們金山縣了。”
錢如意只覺得手腳發涼,暗歎天意弄人,直直道:“那你父親有沒有說過,倘若那女孩兒還活著,他會怎麼樣?”
周玉郎搖頭:“這倒沒有。我父親那個人,一向不苟言笑。就算是我,也是不敢多問他什麼的。”
“不苟言笑麼?”錢如意現在想把這四個字給嚼碎,在吞進肚子裡。她望穿秋水,輾轉千里,就耽誤在了不苟言笑這四個字上。
周玉郎頗為遺憾道:“大約做父親的,都是如此吧。”
錢如意垂下頭,無聲的嘆息。
周玉郎看向她:“你似乎有心事?”
錢如意點頭。
“能說麼?”
錢如意搖頭。
“那你是在這裡自己靜一靜呢?還是去陪伴如言?”
錢如意抬頭看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走到一處清幽的小院兒裡。此時的北定候府,到處都是人來人往,人聲鼎沸,而這座小院兒卻彷彿鬧市中的一座孤島,分外的清幽安靜。說實話,錢如意挺喜歡這裡的。她愛說話,但是並不代表她是個愛嘈雜的人,相反,她更願意一個人靜靜的獨處。只不過,過去的許多年,她都不大有這樣的機會罷了。畢竟,生長窮苦人家,光是生活就已經夠令人絞盡腦汁,精疲力竭了。
但是,下一刻她鬼使神差一般說道:“我想去看看你的父親。”
周玉郎一愣:“我的父親?”
錢如意回過神來,也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太多唐突,但她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去看周正。所以,儘管周玉郎十分的意外,她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周玉郎道:“這會兒怕是有些不大容易。我父親連夜從邊關趕回來,才剛從宮裡面聖迴轉。這會兒恐怕正在更衣洗卻一路風塵。若是明天,我倒是可以帶你去見過他老人家。”
錢如意對於周玉郎口中稱呼周正為老人家,有些驚詫:“你父親不老啊。”
“我知道,可再年輕在我這個兒子面前,也是老人家啊。”周玉郎說到這裡,兩頰忽然微不可見的染上一層粉雲:“如果不是我任性,他老人家現在恐怕早就做爺爺了,你說不稱呼他老人家,又要稱呼什麼呢?”
錢如意一點兒都感觸不到周玉郎此刻的心境,她此刻心中亂得彷彿一團麻。聞言道:“那你告訴我他老人家在什麼地方,我只遠遠的看一看他罷了。”
周玉郎奇怪起來:“你為什麼這樣執著的去看我的父親?”
錢如意道:“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周玉郎一怔,隨即笑了起來:“我明白了,你是怕他老人家不好相處。那我就讓人帶你去遠遠的看一看他好了。”
“不用,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自己去看一眼就好。”
周玉郎看了一眼她的裝束,道:“也好。如果有人攔你,你就說是我讓去的。”
錢如意點頭。
周玉郎這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