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人口單薄,除了剛從邊關回來的周正,也就只剩下周玉郎這個男兒了。內裡有周夫人支撐,外頭的事就事事需要周玉郎打點,所以,今天雖然是他的大喜之日,卻真的很忙。能陪錢如意走到這裡,已經是忙裡偷閒了。
錢如意等他走得不見了身影,這才折轉身子,往周玉郎告訴她的,周正所在的地方走。
她這是第二次來周家,並不太清楚主院在哪裡。只是知道個大概方向,順著路找尋。走了大約兩刻鐘,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在繞著那小院兒轉圈子。
要說這是周玉郎不願意讓她去找周正,這也不像。可她走了這麼久,竟然都沒離開這個院子方圓數丈,這就有些蹊蹺了。
她幾乎從不迷路,今天竟然在周家這個方寸之地迷了路徑,說起來她自己都不信。可是,偏偏這四周圍除了枝頭的鳥兒,連一個人影都沒有。錢如意後知後覺,她被困在這裡了。
原本她心神煩亂,這會兒走了半天,腳也累了,腿也麻了。加上得知自己走不出去之後,漸漸的也就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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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安靜下來,便容易回想起往事。
錢如意遇見周正,純屬意外。
那時節,天災人禍,莊戶人家個個青黃不接。一向被爺爺、奶奶教養的女娃也沒有辦法,只能儘可能的幫家裡多找些吃的。
那個時候,錢如意能自由進出迷蹤蕩這件事,連爺爺、奶奶也是不大知道的。
錢如意每每趁著家裡人都去幹活兒了,她就從偷偷進迷蹤蕩裡找吃的。她不敢告訴爺爺、奶奶,是怕二老擔心。那時候,人人為了生存,焦頭爛額,家裡人對於錢如意的關注自然而然的會減少。所以,一個十來多歲的娃子,是很容易獨自溜出家門的。
迷蹤蕩裡,因為沒人去,所以能吃的東西很多。那野雞、兔子也不怕人。錢如意只需要稍花點兒心思,每天總能有所收穫的。
有時候,她實在餓,就在蕩子裡生火烤東西吃。周正就是被她烤食物的香味兒吸引過來的。那時候,周正帶著他那支七零八落的叫花子兵,被悍匪趕進迷蹤蕩已經好些天了。
現在回想起來,也幸虧他帶的是一群叫花子兵,那些人別的本事沒有,抓雞逮兔子,頂數讓自己不餓死的本事多。要是換了別的部隊,還沒走出蕩子就先把自己餓死了。
錢如意有些想不起來那時候周正是什麼樣子了?
披頭散髮,渾身是幹了的血跡。鬍子拉碴的,手指頭縫兒裡都是泥垢。但是,她卻永遠記得周正那一雙眼睛,明亮又堅毅,充滿了驕傲,充滿了生機,充滿了希望。
沒錯,就是希望。在那個人人都在苦水裡煎熬,有今天沒明天的時節,希望是多麼珍貴的東西啊。
所以,才十來多歲不知情為何物的錢如意,淪陷了。不為別的,就為了周正那一雙亮亮的,充滿希望的眼眸。
錢如意並沒有發多久的呆,幾乎只是一低頭,一抬頭直之間,她就啞然失笑,笑自己,妄自作聰明。一個能領兵的人,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娶一個乳臭未乾的鄉下丫頭的啊。
那個時候,只怕是把錢如意的話當成小孩子的兒戲罷了。這麼多年過去,誰還會記得一個小孩子的戲話呢?
唉……
錢如意輕嘆一聲:“你啊,當真是可笑的緊。竟然還當真了。怕不是窮的狠了,總想著天上掉餡餅。得虧沒有找到那人面前啊,要不然,怕不是成了天大的笑柄。”
她正自言自語,一抬頭,一雙明亮的眼眸撞入眼簾。
錢如意頓時覺得渾身一僵,連呼吸都給忘記了。
只見換了一身寶藍色錦袍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除了頜下短鬚和眉角那一絲,只有戰場在能鐫刻的崢嶸,歲月幾乎沒有再在那張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
“你……”周正望著眼前布衣荊釵的玲瓏女子,一時間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