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隊長轉述牧民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難以名狀的表情。
那是一種愧疚和悔恨交織在一起的表情,他後來得知這個情況後,肯定是痛恨當初為什麼沒能再深入調查那麼一點點,為什麼非要那麼倉促地做判定。
因為這句話起碼證明了一點,那一高一矮兩個人還有其他的夥伴在,而且夥伴數量不止一個。
這從根本上推翻了聞牧山夫婦殺人越貨的判斷。
不過,在那個時代,因為刑偵技術的落後,加上程式的不完善,也釀成了不少的冤假錯案。
“後來,我還問那個牧民,為什麼當時在報案時沒將這句話告訴警察,你猜他怎麼說?”
“怎麼說?”
“他說,他一五一十都在報警時說了。”
“那怎麼會忽略掉這句話?”
“唉,因為當時上級釋出了懸賞佈告,徵集西夜考古隊的線索,而做筆錄的民警立功心切,居然忽略了這句話,怎麼描述起來像聞牧山,就怎麼整理筆錄報了上去。
“而專案組當時工作太忙,也來不及徒步跑河谷裡找當事人詢問,所以一句話釀成了大錯!”
“後來呢?”
“後來,沒有後來了。那個做筆錄的民警受了處分,但上級仍然覺得證據不足,不至於可以讓案件啟動重審程式——我已經退休,人老言輕,也說不上話。
“知道此事的那年秋天,也在同樣的節氣裡,我也去了一趟葉爾羌河谷。我揹著帳篷,徒步進了山,朝那個已經廢棄的牧場前行。
“從葉爾羌河穿過崑崙山的谷口,一路上山路崎嶇,坡崖險峻,我在山上住了一宿,到第二天下午四點才到達牧場。
“牧場已經被廢棄了,不過木屋還在。我站在木屋前頭,眺望山下,終於明白了當初為什麼只有兩個人上來的原因。”
“難道是因為路難走?”
“沒錯。因為上牧場只有一條羊腸小道,而那裡雪山很高,雪水融化後,就沿著山坡下流,所以那條小路特別難走,一般人不經過訓練,沒多少體力根本爬不上來。
“所以這下子更清楚了,當時沿著河谷趕路的肯定不止兩個人,只不過因為他們體力好,才被派來要吃的——多簡單的一件事,竟然都被我們自己搞複雜了。”
看著蒜隊長的樣子,我也有些感慨。刑偵看上去很套路,其實處處講究細節,有時候一個誤導就會改變方向,從而得出一個先入為主的錯誤判斷。
不過,華鬘一句話卻改變了這種沉悶的氣氛。
“即使那兩個人有同夥,也不能認定他們不是聞牧山兩口子吧?別忘了,考古隊失蹤的可不止是聞牧山夫婦兩個人啊——萬一他們想合夥離開葉城,偷越國境呢?”
蒜隊長愣了:“沈老師,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整個考古隊的人,除了死掉的王土大,其他人都跟聞牧山跑了?”
“不可以嗎?”華鬘反問道。
“哈哈哈,”蒜隊長突然笑出聲來,“沈老師,這個案子雖然至今還雲裡霧裡,但有一件事其實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在後來的日子,聞牧山、費唐、還有民工們的關係已經很微妙而且緊張了。
“說他們處於‘敵對’的狀態,甚至到了一觸即潰的程度也不為過。所以,聞牧山是絕對不會跟亞吐爾村僱工聯手合作的。”
我忽然想起來,當初發現王土大屍體解剖的時候,曾經在他的胃裡發現了一封被吞下去的“求救信”,求救信上內容就是聞牧山要對他們不利,囚禁並且折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