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捱的一夜未過,初春的陰冷在後半夜裡格外放肆,金明池上浮起層層薄冰,岸邊的人們才會想起春天並未真正到來。
黑暗中燈火通明的寶津樓,它遮得住風霜,卻擋不住陰冷。
宋文豐觀察著場內形勢,各人各式各樣,林林總總。少年得志、得意忘形的樣子,沒有在他身上體現。一段不長的監牢生涯對他而言,也算是成長了。
趙賀所言,大抵上算是對他身家厚薄上的指摘,混淆送、買房屋,刻意說明其價格昂貴,總歸是為了把錢財來源不明一事坐實,讓他無法辯駁、無話可說。奈何宋文豐作為穿越者,可謂是千般算計之外的異數,另闢蹊徑直抵對方咽喉,一句話道出了案子的關鍵。
“那兩份名錄,宋某沒親眼見過,卻聽同僚提過幾次。”宋文豐環視一週才探步上前,腳上鐵鏈拖的直響,停步道:“宋某究竟有何德何能,竟能值……值幾萬來著?”疑惑的目光望向端王趙賀。
“六萬五……七萬貫!”劉少尹搶過話頭,說完又退去趙賀身後。
宋文豐深深嘆了口氣,搖頭道:“好啊,七萬,真真是極好的數目。要是讓你們坐實了,宋某也算是能揚名立萬,名留青史之人,遺臭個萬年了!”
他的話語極重,噴出胸腔的怒氣漲紅了面,一副要吃人的態勢,呵斥道:“說來也巧!宋某這兒剛好有一個值七萬,甚至七十萬的秘密!官家知曉,太師知曉,丞相知曉,工部知曉,太醫局也知曉。但!但是的但!老子何曾以此來邀功,討賞?”
趙瑗聽他說出秘密兩字時,便打起了精神,心下想了數件機要,生怕他說漏嘴當著遼人的面講出來。好在他話鋒一轉,致使趙瑗再次起身的動作停了下來,落回椅上。
被他提及的各部官員相互對視,轉眼分開,似無事發生,心中卻是信了他的說法。照理說,宋說書的功勞,這輩子在大宋國內可以好吃好喝的不愁,稍稍說上幾句適時的美言,便能像陳錫一樣活躍在朝堂之上。
其實有不少人羨慕他的機運,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卻有了別人一輩子才能沾到的老本,實乃運勢難擋吶……
嶽太師扶須淺笑,低聲道:“年輕便是好,最有氣力的時候啊……”
虞允文偏頭側視,不悅道:“當著官家、遼使的面,總歸有些輕浮。”
“軟綿綿的你會喜歡?”嶽飛回望之。
“他的力氣不該用在這兒,浪費了。”虞丞相回道。
“愛操閑心,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嶽飛一語後結束了二人的談話。
宋文豐將大部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有人一臉迷茫的望著他,一指指著他,甚至直接出言開罵。
“小子狂妄!你何德何能!”
“對!官家面前口吐汙言!你該當何罪!”
“宋文豐!你在找死!”
“嗯?”宋文豐看向發出此聲的方向,定睛一看,疑惑道:“李侍郎!先前你出言汙我,便沒打算與你糾纏。畢竟嘛,堂堂刑部侍郎,若要他人三更死,哪能活到五更天。宋某實在是惹不起啊!”
——“可惜啊,可惜,你聲色功夫也太差了吧?宋某一直在回答端王問話,劉少尹插嘴還能理解,你一個刑部的,冒出來跳腳?嗯?老子被抓的時候,你們刑部在哪?你現在跑出來,演給誰看呢?跟誰表忠心呢?”
宋文豐的話雖是說的難聽,卻是擊中了此間要害,人們望著李侍郎的眼神愈發的不善。
“看樣子,這小子今天是要把話給說白了。”
“哎……當著遼使的面,有失體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