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趙瑗的語氣已經表明了態度，目光望向端王趙賀，猶豫道：“端王乃開封府尹，便由端王定奪。”
眼看著皮球踢了過來，趙賀略微挑眉，心中有了主意。此前從各條渠道得知的訊息，均為宋文豐暗通遼國，如今當著遼國太後的面，只能改說金國，不過這倒也無妨。招來人手耳語了兩句，趙賀才道：“若是蕭太後對我宋國執法不信任、不放心，小王只好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人證喚來問上一問，不知蕭太後意下如何。”
博弈在無聲中貼面廝殺，蕭塔不煙彎眉巧笑，輕聲說：“非是哀家對宋國不信任，這本是宋國事務，哀家絕無半點幹涉之心，只是恰巧承了宋……什麼……”她望向身旁的皇後趙蘇芳，片刻後露出恍然神色，才接著道：“承了宋文豐的情，故而多問了兩句。端王若是覺得麻煩，盡可隨王爺心意。”
“蕭太後倒是言重了，小王已差人前去，想必人證即刻便到。”趙賀說話間神情自若，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態。
不想，蕭塔不煙聽後卻是拉起了趙蘇芳的手，柔聲道：“皇後也知道，我們遼人是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的性子。若是事情不清不楚的過了，哀家恐怕要連續幾夜都睡不好覺了，心裡悶得慌呢。”將將展露一二的壓迫感，被她收了回去，很自然的轉變成一副嬌柔的樣子，如民間相互吐露苦悶的婦人般，與皇後拉扯著閑話。
在場眾人見此情形，皆露出一副看戲的樣子，且大多數人對於蕭太後的理由不置可否，也有人嘀咕上兩句。
“這話是說給誰聽的，為何感覺像是另有所指？”
“管他呢……”
二樓上的陸遊早已放下手中毛筆，左胳膊上傳來陣陣痛感，正讓唐婉給捏住，現下生疼得緊。
“婉兒……婉兒……”
“嗯？……嗯。”一心關注著事態發展，唐婉憂心忡忡的問道：“陸郎，遼人為何要提宋說書，難不成真像她說的，承情不忘？”
“婉兒，能不能先松開手。夫君我也是會疼的。”陸遊的五官因疼痛扭在了一起，只差叫出了聲響。
“啊！”唐婉這才回過神來，松開的手急忙抬起來捂住自己的嘴巴，左右張望了一番，見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方說道：“陸郎……妾身不是故意……妾身……”
陸遊見她一副自責的神情，便擼起了袖子露出通紅的手臂，輕笑道：“婉兒哪來的力氣，為夫我好歹也是粗通拳腳的高高手，生讓婉兒拿捏的動彈不得。”
“夫君就愛取笑妾……”唐婉回了陸遊一記粉拳，換來他執手相看。
陸遊安慰道：“為夫知道婉兒的擔心，此番有遼人出面問話，對於宋說書而言，總歸是好事。現在事情放到了臺面上，我陸遊相信，相信宋說書沒有賣國求榮。咱們靜靜地看著就是，婉兒放心好了。”
樓下假山前，兩名男子看著山上曇花許久，自趙賀發言時起，二人便站在此處，從未挪動半步。其中一名男子從懷裡抽出一把紙扇，引來另一人共同觀賞。
手持畫扇的男子，指著扇上的山水圖道：“這只小鳥好生悽慘，尚未飛至山腰上，便被獵人捉了下來。”
身旁的男子比他要高過半頭，整個人顯得孔武有力，當即說道：“小鳥偷吃了獵人家的糧食。”
男子回道：“獵人家的網兜多，小鳥落不著地，況且他家的糧食都放在倉庫裡，小鳥進不去。”
高個男子奪過畫扇，指著山頭說道：“主峰喜歡清靜，小鳥唧唧咋咋的，惹得它不高興。”
男子搶回畫扇，指向另一座山回道：“側峰裡野獸、精怪雜多，住在側峰上的獵人，呵！”
高個男子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沉吟起來，直到被人撞了胳膊，才說道：“如今小鳥被獵人抓去，看樣子是非死不可了。不過，老夫知道你們文人的路子多，戲法和花樣，那才叫一個精湛。”
手持畫扇的男子沒好氣地回了他一眼，方說道：“讓你說成了什麼，李樹犯有不可饒恕之罪，代桃樹受過爾。說的像似你不讀書，不是文人一樣，啊？老嶽！”
“虞老頭！與其說是李代桃僵，不如說是偷梁換柱、瞞天過海之舉。幹嘛說的好聽，還不是……”
“嶽老頭！就要你一句話，鳥兒救出來後，放去你那兒行不行！”
“你管我行不行，若是要救鳥兒，老夫自有法子，用不著你們文官幫襯！”
“你簡直不可理喻！”
“誒……虞老頭你才知道老夫脾氣，難不成忘了當年老夫在殿上揍過的那些貪官汙吏？呵！前幾日劉大夫家的兒子，到底是誰人從牢裡放出來的？”
“不管你信不信，老夫不知此事！這幾日讓遼使給弄得焦頭爛額，哪有功夫來管理這些瑣事。”
“劉青，劉大衙內，好威風吶！光祿大夫之子強娶民女，禍亂京城，竟是坐了兩個月的大牢，便從牢裡放出來了。老夫特意問過，就是從你樞密院內下的手令。”高個男子咬著牙道了出來，說完轉向身旁之人，狠狠地盯著對方。
“胡說！嶽老頭你胡說！”虞姓男子氣得發抖，將手裡的紙扇一合，“決不可能是我樞密院授意放人，你且等著，明日午時前便能查個水落石出。”
“那好，老夫便在府中等到午時……莫怪老夫醜話說在前面，你們若是過了時辰，咳……老夫雖是老矣，走不動道了，可我那幾個兒子正是青春壯年，保不準他們吃酒鬧事，闖了你樞密院吶。”
“嶽老頭你……簡直……”
兩名男子一直刻意的壓低了嗓音，因而爭吵聲很小，然小幅度的撞肩動作頻頻，在外人看來其舉止頗合，大有相談甚歡之意，加之紙扇在二人間來回轉手，便有眼尖的官員，上前拜道：“下官拜見嶽太師、拜見虞丞相，適才見二位欣賞扇上山水，不巧下官粗通一二，願與……”官員仔細觀察了很久，半晌才下定決心上前，卻不料碰了一鼻子灰。
“哼！”嶽飛沒等官員說完，丟下一句，“你們虞丞相乃是此中高手，去跟他詳談，若是談得高興了，邊上就有酒，喝醉也無妨！人醒著啊，徒生煩惱。”
虞允文急忙回道：“鳥兒的事怎麼說，你倒是給個準信再走！”
“這事你別管了，老夫自有安排。”嶽飛說罷走入前方人群，人們知趣的讓開一條道，紛紛躬身見禮。
被嶽飛丟下的虞允文，心思全然不在紙扇之上，匆匆與那官員說上幾句客套，便也進了人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