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的宋文豐可不知道門外發生的一切,能被此四人圍觀,也算是天下少有之事。主座上的劉少尹正暗自竊喜,他料到宋文豐難纏,也曾想到他會抵賴,心中早就想好了後手。
劉少尹竟是走出案臺,下堂近到他身前,緩緩道:“本官翻遍戶籍檔案,卻未找出張之驕此人!說!他不是探子,誰人才是!”
孰料宋文豐聽後卻是大笑了起來,“你我皆知,凡是檔案總歸是有紕漏。劉少尹又敢保證,你看到的資料能將我宋國子民記錄詳盡否?”
宋文豐也曾懷疑過張之驕,懷疑過他的身份,畢竟他所求乃是傳國玉璽,象徵著正統的國之重器。
然經多日觀察,老頭子張口閉口的儒學、道統,沒事還總愛拿著一本自己沒見過的古書研讀,那樣子可比自己要用心多了。跟一般的老學究,幾無兩致。
就連喝起茶來,也是嚴格的按照陸羽茶經所述,若是中間少了一個步驟,寧可重新泡製,也是不願嘗上一口的。
要說他這樣的老頑固是金人、遼人,非得把張之驕氣回來,一巴掌把你劉少尹扇去北邊草原放羊不可。
他張之驕恨不得是唐朝人、五代時人、十國時人!
此刻的宋文豐無比想念老張頭,若是他在,只需來一套心學、理學之辨,就能搞定眼前困局。
沒好氣的瞥了劉少尹一眼,沉聲道:“別拿莫須有的罪名栽贓於我,眾目睽睽之下,劉少尹可敢拿出真憑實據?”
宋文豐所言正中劉少尹下懷,聽罷不怒反笑,“宋說書是要憑證?要證據?那好!來人吶!傳證人!”面前劉少尹臉上一副十拿九穩的神情,讓宋文豐暗道一聲不妙,恐怕是……
果然,一名醫官服飾的中年男子,應聲而來,拜道:“太醫局齊醫官,拜見開封府劉少尹。”
隨後,齊太醫眉飛色舞,將那日替葉依依診病一事道得清清楚楚,後說:“齊某心中有所疑慮,便俯身於屋簷之下……”
宋文豐怎能任他胡說,打斷道:“那日宋某親自送你出門,何來俯身一說?難不成你齊太醫還會穿牆?”
劉少尹似笑非笑道:“宋說書可是心虛?若再幹涉取證,可別怪本官不客氣!”
宋文豐聽後環視一週,用最大的聲音說出:“此齊太醫與少尹乃是同鄉,那日舊友受傷,卻曾受他照顧,可不知為何到了今日,舊友成了遼人。”
葉依依是遼國都尉的事情,萬萬不能暴露,其中關乎一件秘辛,一件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秘辛,甚至威脅到一個月後大戰的成敗!
宋文豐多日不在京城,不知宋、遼兩國私底下到了何種地步,是很有默契的暫時放下私怨,顧全北討金國之大局,還是遼國看穿了我宋的伎倆……夾在中間,左也不是、右也不能,當真好生為難。
自己若是將葉依依的遼人身份透露,難免會驚動陛下,一個知情不報是少不了的,難免還會對自己心生芥蒂。更何況,當時沒有透露,現在便更不會了,他憑的是一顆良心,一顆做為人的良知。
畢竟半路劫持盟國使團,可謂是惡行了!世間少有之舉!
宋文豐的心底懷著一份對官家趙瑗的失望,甚至是厭惡。他不知劫持遼國使節一行全由端王趙賀指使,皆是他一人所為,甚至連他的姐姐、當今皇後趙蘇芳也未能提前知曉。
一場擰巴到極點的誤會,一場良知和“愛國”之間的較量,將宋文豐夾在其中。今番有人藉此打壓、栽贓於他,似乎成了砧板上的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