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班錦帽貂裘,下班皮襖棉拖,可以說是宋文豐最好的日常寫照。若被人瞧見,定會說他有辱個斯文。
老酒館裡,跨坐在長條板凳上,聽著店裡忙完的大師傅閑聊。
“我跟你們說。想當年,老子也是在萬福記裡當過三廚的主。”大師傅摸過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熱汗,面板裡泛出幾縷紅光。
“萬福記裡有道‘瑕不掩瑜’,你們曉得不?”大師傅看著周圍疑惑的眼神,略顯驕傲道:“不懂了吧?沒見識吧?”
老酒館裡的炭盆是老式的,炭火的分量很夠、很足,熱騰騰的火氣在不算寬闊的空間裡翻滾,翻騰著它的氣氛。
“啥?瞎不掩啥?”
“咱可沒聽過。”
“瑕不掩玉。懂不?”
“吹唄你就,你一個賣首飾,就知道個玉。”
半晌沒有新進的客人,櫃臺後的掌櫃也坐了下來。宋文豐這個半舊的常客脫去了外身的皮襖,敞在一旁的長凳上。
大師傅認得他,認得這個話不多的客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小哥一看兒便是讀過幾年書的文化人兒,小哥兒跟他們解釋解釋。”
宋某人沒有往常般的矯情、作態,以正宗開封口音道:“你叫俺咋嘞個說嘛,真地是。往常早的,西口擺豆腐的婆娘好不瞧了嘛?”
“好地狠。”
“好瞧。”
“人家是個寡婦嘞。”
“對咯。”宋文豐指著最後出聲的漢子道:“這位哥哥說對咯。豆腐婆娘就算是那個,可誰讓人長的俊,話兒又甜,臉也白嘞。你說要是給俺當個婆娘暖暖被窩子,俺還是願意地。”
“去你個求,你小子瞎咧咧個啥。”
“你小子夠不著。”
“是地,是地。俺也願意。”
大師傅被他的比方逗笑了,“看你小子像是個讀書人,可說起話兒來,比俺們還……”
宋文豐接著道:“豆腐婆娘可是俺夢裡地人兒,好看到讓俺能不在乎她寡婦的身份,這就叫瑕不掩瑜。”
“你個娃娃就別做夢嘞。”食客似乎對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夢囈嗤之以鼻,權然忘記了是讓他來解釋“瑕不掩瑜”一詞的初衷。
“娃娃識貨,婆娘那腰身……”
“嘿那小子,婆娘要是帶著個娃娃嘞。”
本是轉過頭去的宋文豐拿起桌上的酒壺湊了上去,“俺咋個曉得,老哥去問掌櫃了嘛。”
轉過話頭,拼桌上座的宋文豐成功打入人民內部,聽著咱百姓的談資。
大師傅接過話茬,“我說,你們幾個還聽不聽萬福記裡的名菜?”
“聽得。”
“聽。師傅講。”
大師傅輕輕道:“這道“瑕不掩瑜”裡的名堂可大著咧。湯頭是用西邊天山最高峰上的雪水熬那白毛烏骨雞,再去東海三千裡的龍宮裡捉來蝦將,又到南邊蠻島荒地百裡深山弄來的甘草,北面金國都城下采來的翡翠豆……”
聲色並茂,僅僅是聽著大師傅嘴上說著,眾人已經是饞的直咽口水。
“大師傅。你這菜,要多少錢了嘛。”
“是嘛。咱們店裡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