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發生後的第三天，城內的救災工作全面實施。趙瑗連發了三道“罪己詔”，擇日祭天受罰。
虞相獨居危樓的舉動，使得數萬人回城。嶽太師全天近十個時辰的巡邏震懾住了宵小，鮮有人敢再犯。
除去皇親國戚，也有不少富戶人家分發救濟。到了第四天，京城街道上的殘壁斷橫依舊，可是已少見到無家可歸的災民。
數百萬人居住的汴京城，恐怖的不是它的文化、經濟、軍事，而是它的向心力，一股萬眾一心的團結。
有官家親自表率收納災民兩萬，至少這個冬天，並不會太冷。
楊淑娘是第五天回城的，自家的房子被震塌了，只能隨著爹爹去舊友家中居住。楊大郎去工部報備損失，得到了四天後開始修補的答複。中間去了宋宅一趟，他不在。此前約見過幾次的吳涵找了她一次，說了會兒話，問了聲安。
“二郎吉人天相，定是沒事的。”楊淑娘抱手向上蒼祈福。
垂拱殿內，又開了幾次小型會議。今日趙瑗戴上了眼鏡，這是他從武帝留下的十餘副裡挑選出來的。這幾日看了數千道奏摺，眼睛愈發的近視了，只好戴了起來。若要在平時，定會有人站出來說此舉有違皇帝尊嚴，不過今天在場的眾人都很知趣，沒人提及。
可不說皇帝，不代表不說別人。沒實權的文臣們安靜了幾天，今日又是閑不住了。
“稟陛下。臣聞步軍司上書，禁軍裡有個都頭越級奪權，私自帶兵兩千進城，圖謀不軌。”
“臣有事啟奏。”聽此言後，樞密院內使站了出來。
“準。”趙瑗受夠了他們這些個閑扯皮。
“孫大夫所言卻有其事，不過那是四天前之事，當時城內情況複雜，燒殺搶掠的惡行隨處可見。都頭雖有越級之罪，然……”內使的話被官家打斷。
“好一句圖謀不軌。孫大夫可知是四天前的事？”趙瑗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臣……臣不知……臣知……”孫大夫慌不擇語。
內使接著道：“那都頭當場斬殺賊人五十七人，率眾擒拿百二十一。樞密院得報，奈何左、右兩位丞相不在，臣私自做主壓了下來。請陛下責罰。”
“朕不是昏君，你此番壓的好。都頭是吧？無品無階的小吏！可朕看著比一些三品大員還有用！”趙瑗咬著後槽牙，“你們。平時多說話，少做事也便罷了。到了今時今日，做事的人且要被你們構陷一番，朕聽夠了，也聽煩了。”
——“往後再有這類事，樞密院盡管呈到朕這來，朕來親自定奪，免得讓人鑽空子，說閑話。”
——“朕聽說，孫大夫家的公子，上個月納妾花了五萬貫，出手夠闊綽的。”
孫大夫連磕數下，“陛下。陛下。臣教子無方，臣道聽途說，臣……”
“孫大夫年邁，留在京城這苦寒之地，並無益處，不如回蘇杭故裡頤養天年。”趙瑗的話說的很直接，讓他自辭保留幾分面子。
怎奈諫官有他必須要登場的時候，陳錫走出了佇列，“京察評：孫大夫除革奸弊、伸理冤枉、揚清激濁。合格。陛下。自古沒有言官因言獲罪之先例。”
“你！你們……”陳錫拿出京察評級這一套來辯駁，又用禮制來約束，趙瑗一時半會兒沒什麼法子。他無比想念宋文豐，若他在此定是能找出陳錫話中的矛盾。
“壓我，拿先例壓我，拿舊制壓我。朕今日記下了。”趙瑗說罷拂袖而去。
一場小朝會不歡而散。
早已汗流浹背的孫大夫，在陳錫的攙扶下出了宮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