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了,娘,兒媳冷靜了。”定國公夫人莫名覺得寒意四起,抖了一下身子,急忙開口。
“冷靜了就好,與你好好說話你不聽,非要逼我用手段,或許,是我以前對你太仁慈了,沒把你教好,才會讓你變成今日這德性?”
前面那些話叫好好說話?那麼你不好好說話的時候又是什麼樣子?定國公夫人扯了扯嘴角,嫁入定國公府幾十年,今日第一次見到這個婆母竟還要這樣的一面。現在再回想剛才的話,果然是昏了頭,與找死無異,耷拉頭,縮著肩。
“不過,不管你今兒是什麼德性,我也懶得再搭理你。東西呢?”
“妝臺上那個檀木妝匣下面有夾層。”定國公夫人嘴唇囁嚅道。
孫老夫人走過去,拿起妝匣,直接翻過來,敲了敲,沒有任何的空響聲,不過,跟其他地方敲著的聲音不太一樣,將之移到燭光邊上,仔細的看了看,找到了開啟的方法,原來裡面被軟木塞得緊緊的,如何的晃動,都不會發出撞擊聲,孫老夫人取出錦袋,只是用手隔著布摩挲了一番,然後就放入袖中,妝匣還原,隨之二話不說,直接走人。
整個過程,定國公夫人就那麼直愣愣的看著,可是,也就只能這麼看著,一個字也不能說,她有預感,如果她真的敢拒絕,那麼,真的會被掃地出門,宜霖真的會被她帶累入地獄,孃家也會以她為恥,一切都將天崩地裂,原來,她所以為的,慈和的婆母,狠起來,可以連定國公府的名聲都不要,可以連最愛的孫子都捨棄。
至於婆母會不會將東西給宜嘉,她沒有資格去過問,沒有資格,不管是從婆母這裡講,還是宜嘉那裡講,她都沒有資格。
快到門口的孫老夫人突然又折了回來,站在定國公夫人三步遠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臉上不再是慈和,而是實打實的冷厲,“在定國公府這爛泥堆裡,你能穩穩當當的穩坐幾十年,可見,你不是個蠢的,只能說明,宜霖跟宜嘉其實是一樣的,在沒有觸及到你的時候,可以疼,可以寵,可以很在意,在與你意志相悖的時候,他一樣可以捨棄,不要凡事用‘為他好’為藉口,不要把自己標榜得多偉大,多無私,須知,你本性恰好相反。不過,說再多都是廢話,宜霖大概也跟你說過不少,當時或許還反省一下,過後呢,只會記得被忤逆了,不可理喻到了極致。
說了沒用,那就做的,你安分點,我讓你終老定國公府,你不安分,我便讓你暴屍亂葬崗,餵了野狗,找具屍體代替你葬入孫家祖墳,也不是多麻煩的事兒,最後的機會,你自個想清楚了。不然,就算是我先死了,臨終前也會先解決了你,也別想著,現在假裝安分,等我死了興風作浪,你大可放心,不管什麼情況,我都會將你安排得‘妥妥當當’。”定國公府這爛攤子她不在意,被徹底毀乾淨也無所謂,可對宜霖跟宜嘉兄妹兩個,終究無法狠下心不管不問。
定國公夫人看著她的背影消失門口,門外已是黑洞洞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狠狠的一哆嗦,再忍不住癱軟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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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在死後,都講究落葉歸根,入土為安,享受後人香火,這個婆母是寧願隨便找個人,也要斷絕她所有的路!比起手段,誰能與她爭鋒?
她私以為自己經營定國公府多年,不說把控得密不透風,至少還是大半的權利在手的,但是看看她身邊伺候的人,被她視為親信心腹的人,在老夫人面前的態度,就可以知道,她以為的事情,都只是個笑話。他沒把權利當回事的時候,你才能掌權,她當一回事的時候,你就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
當今聖上登基之前,同樣也腥風血雨的爭鬥,公爹那個人,可比她夫君現在的定國公厲害太多,結果定國公府還不是被婆母一手把持。因為見了她太久的“慈和”面孔,就認為她真的慈和了?因為她沒給自己使絆子,就認為她不擅長計謀手段?呵……
癱軟著身體,無神的看著虛空,自己真的是那樣的人嗎?
——卻原來你最在意的是自己,你不容別人忽視你,不容別人忤逆你,一旦越出了你的底線,你就像發瘋一樣,失去理智,不計後果,只想著自己暢快。
孫宜霖的話一遍一遍在她耳邊迴盪,曾經當成耳旁風,轉頭就忘,不以為意的話,現在卻像刻在她心頭一樣,她極力的想要否認,告訴自己,自己真的一心只為了宜霖好。然而,事實卻是,如果真的為他好,就該幫他娶回他心儀的姑娘,讓他帶著歡喜的笑顏,讓他早些給自己生個大胖孫子,她抱著孫子,他們夫妻而一旁笑看著……
想象著那樣的畫面,眼淚止不住的從眼角滑出,沒入髮鬢。
還有宜嘉,她本該在數個月之後就能抱到外孫的……
因為地方小,所以,每個院子肯定也有限,定國公夫人抱恙,因此沒有將她與定國公安排在一個院兒,而且定國公現在看到她也是分外的嫌棄。
院門口,孫老夫人迎面見到了孫宜彬,丫鬟小心翼翼的掌著燈。
孫宜彬忙行禮,“祖母這是從母親那裡出來?孫兒正要去瞧瞧母親。”說著,擰了擰眉,微糾結的遲疑了一下,“祖母,母親她如何?”
孫老夫人扯了一下嘴角,諷刺的意味非常明顯。
孫宜彬又忙改口,“您於母親而言,本就是長輩,您說她幾句也是應該的,孫兒沒別的意思。”
“收起你孝子賢孫的虛偽嘴臉。你當我不知道你記恨你娘偏心你弟弟,他們關係不睦的時候就使勁的煽風點火,使得你娘病情加重;轉頭一邊幸災樂禍一邊怪罪到你弟弟身上,說他不孝;我這老婆子在你眼裡,不也是倚老賣老的老不死的;”掃了一眼他額頭上的疤痕,“當初糊了一臉血,你還能心胸寬廣的不計較?老早就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塊吧。有多遠滾多遠,別在我老婆子面前礙眼。”
孫宜彬臉色也是青青白白,分外精彩,同時又還有點懵,祖母性情其實比較清冷,還真的是第一次這麼不客氣的說話,態度甚至堪稱火爆,這真的是他所認知的那個祖母嗎?完全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祖母,那時是孫兒不對,……”
“我有讓你開口說話了嗎?”
孫宜彬被狠狠的噎住,如鯁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其實,認識年輕時的孫老夫人的人,就會知道,她真的不算是好性子的人。不過是養氣功力見長,很少有事讓她動情緒,知道定國公府會是什麼結局,懶得搭理,當真不爽的時候,她能一杖抽死你,要知道,樂成帝在年幼時,被她按在地上揍過。
孫老夫人沒再看他一眼,“既然病了,就安心靜養,將院門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