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兒媳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定國公夫人垂下目光。
對於自己的話沒起到作用,孫老夫人也不生氣,她今日既然來了,肯定就有把握不會空手而歸。她跟這個兒媳之間,那就是真正的婆媳關係,幾十年也從未“逾越”,親如母女什麼的,連裝裝樣子都一次不曾,孫老夫人這會兒卻似乎來了興致,“你是不是認為是駱三姑娘離間了你們母子關係?你變成今天這樣,也是她害的?然後,你女兒呢,非但不站在你一邊與你同仇敵愾,還跟你的仇人親密無間,整就一白眼狼,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在意她?得知她有身孕的那一刻,你不是即將有外孫的喜悅,而是覺得有著駱家血脈的孽種一個都不要有才好呢?”
前面的話定國公夫人保持沉默,後來卻是搖頭否認。
孫老夫人似無奈的一聲嘆,“你果然是這麼想的,並且還深陷其中難以自拔,見過鑽牛角尖,沒見過你這種鑽死在裡面死不肯回頭的。你辛辛苦苦的把霖哥兒養大,將所有的期望都寄託在他身上,他突然在意其他女子勝過你,你一時心酸,難以接受,這其實都挺正常,很多當母親的人都有這樣的心態,不過你卻恨不得把他栓褲腰帶上,這是你在意兒子的方式?呵,你是什麼時候磕了腦袋,傻了吧?
是不是等他真的娶了媳婦的時候,都應該將她媳婦當擺設,除了生孩子啥作用都沒有,等他跟媳婦行完周公之禮,就該立刻回頭窩你懷裡找奶吃?既然如此,你何必給他找什麼媳婦,你拉著他過一輩子就好了嘛,等你死的時候,就拉著他一起死,你還能要求同棺而葬,他從一開始就在你肚子裡,到死都在你身邊,你瞧,多好,除了你,再沒有誰能與他如此的親密無間。”
孫老夫人不急不徐,說到後面甚至還刻意的將聲音放輕緩了些。
定國公夫人的臉色卻是乍青乍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這話就差直接說他們母子亂了倫理,“娘,她是你親孫子,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聲音尖銳,那神情,簡直就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這個汙衊她兒子的老妖婆。
孫老夫人倒是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袖口,“我說霖哥兒了嗎?我只是在說你的想法而已,我在說你呢。霖哥兒可一直都是個好孩子,聰慧,優秀,潔身自好,也是個正常的孩子,年齡到了,遇到了對的人,也會少年慕艾,只是可憐那孩子有個腦子有病的娘,我們以前都沒發現呢,於是,媳婦兒沒了,幸福沒了,而那原本讓他覺得溫暖的家,現在都只想逃離,說不定死在外面,都比活在讓他只感覺到痛苦的家裡強呢。”
“你胡說,胡說,不是這樣的,才不是這樣的……”定國公夫人發瘋似的大喊大叫。她是把宜霖看得緊了些,不過是不想讓他被狐媚子勾搭壞了。他喜歡誰都沒關係,只要別那麼在意,只要別非一人不可,他要多少都沒問題,她不過是不想他沉迷兒女情長誤了前程,有什麼不對?怎麼可以將她說得如此的腌臢齷齪?
“你說,讓外人知道霖哥兒有這樣一個娘,他會怎麼樣?所有的結果彙集起來,其實就只有一點,那就是他的整個人生都毀了,除了那些歪瓜裂棗,有諸多缺陷的女人,誰會願意嫁給他?那時候你是不是很開心,畢竟,他眾叛親離,你就成了他的唯一了。”孫老夫人依舊淡漠,說著對於她這個兒媳而言,最不能接受的話。
“一派胡言,你閉嘴,閉嘴……”
“你有什麼資格讓我閉嘴?你敢做,人還說不得了?你也太可笑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沒做過……”
孫老夫人勾唇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只可惜,我說有,那就有。”
因為消瘦,定國公夫人瞪大的眼睛越發的駭人,“宜霖可是你親孫子,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怎麼如此的歹毒想要毀了他?宜霖大好前程,你怎麼敢,怎麼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年輕的時候,做過的惡事多了去了,沾的人命沒有十條也有八條,只可惜你是沒機會見著了,不過,再歹毒,其實也比不過你,都說虎毒不食子,你連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都一再的去傷害,畜生不如吧?
因為對一個外人的怨恨,你就能遷怒自己女兒,甚至禍害自己外孫,我現在其實很懷疑你對宜霖是真在意,還是拿他來借題發揮?不然吧,事兒都過去了,就該好好修補母子關係才是,可是你看看,你整日的都在做什麼?他跟宜嘉的感情一向要好,你說,讓他知道,你這個娘差點害了他妹妹,害了他外甥,他會不會直接跟你決裂?
宜嘉現在對你,大概徹底沒感情了,不過對你來說,應該也無所謂,你對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基於她的價值,為了給你兒子鋪路,所以,沒了,大概也就沒了。在宜嘉出嫁前的那段時間,我覺得存在於你身上的那點母女天分還沒泯滅,你應該是真的的為她打算過,事實證明,還是小瞧了你的善變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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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真不知道你這樣人究竟怎麼想的,這腦子是不是跟一般人不一樣,就說這修補關係吧,都說要做一些討喜的事情,你做的事兒,簡直就像是別人對你的恨還不夠,你嫌自己人推得不夠遠。難不成這是你挽回的方式,真夠特立獨行,或者還能換一種說法,蠢得無人可及?”
定國公夫人死死的盯著孫老夫人,嫁進來幾十年,這個婆母還就從來沒有哪一次跟她說過這麼多話,可是字字珠璣,戳人心肝肺!突然猛地前撲,伸手就要掐她。
孫拉夫人不慌不忙的起身退後,定國公夫人就一下子撲到地上,狼狽不堪的撲騰。
外面的人聽到動靜,心中交際,終於忍不住進來,看到那場景,一時愣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孫老夫人倒是回頭,“進來,將你們夫人扶起來。”
聞言,他們也不敢怠慢,迅速的進來,不過都下意識的小心翼翼的避開孫老夫人,只覺得這老夫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將她們所有人都折騰得筋疲力盡的夫人,在老夫人跟前,卻像個張牙舞爪的小丑,老夫人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等將人重新安置好,孫老夫人又立即叫她們滾出去。定國公夫人倒是想伸手拉住她們,結果呢,觸手可及的那個,直接被其拂開了手,一怔之後,又開始撒潑。
孫老夫人從桌上倒了一杯溫茶,只淺淺的喝了一口,然後走到靠榻邊上,兜頭潑到她頭上,“這種事兒,也就成親後幾年親手做過,幾十年沒做了,現在賞你,你該覺得榮幸才是。”
茶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落,不止溼了頭髮,糊了一臉的水,眼睛似乎都睜不開了。
孫老夫人又將杯子放了回去,再折回,“冷靜了?”
定國公夫人抹了一下臉上的水珠,沉默不言。
“嗯?”孫老夫人又從鼻腔中發出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