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一套嬰兒藍顏色的睡衣,側臥在他寬度一米二的床上,寫字臺上一本本被填滿了答案的作業本已經合攏。他在黑暗裡靜候了一會兒,不久便有人開啟了他的房門,斂聲息語地走進來。
他雖然閉著眼睛,卻能清晰感覺到對方正在巡視著他的房間,他的桌子,他的臉。
然後有微弱的光,輕輕悄悄地散在了他闔著的眼皮上。
是他的臺燈開啟被調成了最弱的那一檔。
對方拉開了他的抽屜,短暫的翻動聲後是一陣空白的沉默。
他在心中默數到第六百一十下時眼皮上的那點光感消失了。不過他沒有著急地馬上睜開眼,而是埋伏一般又保持著這個姿勢。直至數到一千,才緩緩地睜開眼睛,重新感受著這個剛剛被入侵過的,每晚都因被入侵而變得越來越與他無關的,他的房間。
他起身在桌子前坐下,熟練而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地抽開了抽屜,找到他故意放在這裡的“日記”,翻到今天的日期。
他像個最精明能幹的會計,審閱著自己做出的這份假賬,細長的手指劃過幹燥紙頁上的每詞每句,他對這內容又將使他度過平常普通,沒有起伏的一天感到滿意。
事實上,此刻他能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而不是跪在客廳裡一遍遍懺悔自己,就是他今天已安全過關了的最好力證。
關上抽屜,他回到自己的床上。
現在開始的夜晚才真正的屬於他。
他可以自在地,理所當然地,把左手滑向他的兩腿中間。
他可以無所顧及的當一個同性戀。
當高珣。
方才在紙張上劃過的手指現在靈巧地褪下了睡褲,不帶任何遲疑地握住了等待已久的熱源,隨著手腕的動作,他緊閉的唇齒間溢位了輕不可聞的低吟。
高潮來臨的那一刻他被大片的快感推上了寧馨和洽的雲朵,周遭的一切現實都正在離他遠去,所有的汙濁,煩悶,躁鬱,沮喪……那些一團團烏黑的情緒就這樣順利地被排出了他的身體。
又一次得救了。
他長出一口氣,沉浸在靜謐中不願意睜開雙眼,於是就這樣沉沉睡了過去。
初戀結束的當天,高珣回到家看到他媽沉著臉坐在客廳裡。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僅有三秒,高珣就清楚她一定是知道這兩天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了。
“高珣。你過來。”
高珣不緊不慢地換了拖鞋,放下書包,走到他媽面前,然後神色平常地直接跪了下去。
“高珣,你昨天跟我說你的手是怎麼受傷的?”
情況不太妙,這是不僅知道,還知道得很全面。
“把你的書包拿過來。”
高珣照做了。
“開啟。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出來。”
幸好那本“罪證”剛才在車站的時候隨手送給小朋友了。
他媽審視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你還在畫畫?東西呢?”
“已經扔掉了。媽媽,我做錯了。”
高珣跪得筆直,雙手貼在身體的兩側,視線低垂,讓自己看上去能夠最大程度的顯得乖順又虔誠。
“你和你畫的那個男孩子是什麼關系?”
“只是關系還可以的同學。”
“你要做同性戀嗎?高珣?”
她的聲音變得尖利了。
高珣搖頭。
“讀一讀。”
那張被她壓在玻璃板下面的,規整地排列著高珣曾經稚嫩字型的保證書,被扔到了他的腳邊。
“保證書,我以後不會再畫畫,不會變成同性戀,不會惹媽媽生氣,不會讓媽媽傷心,會做一個讓媽媽滿意的孩子。保證人高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