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夕澤搭乘六個多小時的汽車才抵達西州烏南鎮,剛下車站,就抱著紙袋靠在路邊把胃裡的酸水吐個幹淨,被精貴的養了那麼多年身子,哪裡受過長時間的路程顛簸,下了車,胃裡翻江倒海,一刻都忍不住了。
西州是個小城市,進了烏南鎮的地界更加偏涼,和他同坐的乘客多是去大城市務工回來的農民工,一群農民工從車上扛著行李下車,濃厚的氣息燻得他頭腦暈漲,吐得更加厲害,等他吐完,才手腳無力地走到車站旁邊的小店買了瓶水和一個麵包,一路過來他什麼都吃不進,又吐過一場,身體早就虛空脫力了。
烏南鎮人少,進出來往的人都是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和回家探親的本地人,像謝夕澤這樣白淨的陌生面孔非常引人注目,一看就知道他是外來人口。
他孤身一人,紙袋子隨手不離,在車站這種人口雜多的地方很容易成為一些手腳不幹淨的人的目標。
附近人不多,但謝夕澤不知道他自己被幾雙眼睛盯上了。
候車室挺簡陋的,謝夕澤坐在裡頭吃了半個麵包喝了水,肚子開始不太舒服,他和小店的老闆問過衛生間的方向,剛進去就出來,衛生間裡的味道挺沖,他忍著要吐的沖動,袋子也不敢帶進去了,怕衣服被燻到味。
門左邊有一排休息座位,候車室沒幾個人,謝夕澤初來乍到,心也大,想著裡面就兩套衣服一雙鞋,總不會招來小偷的惦記,結果等他解決好出來,座位空空如也,他那一袋衣服真給人順走,唯一的行李都沒了蹤影。
謝夕澤深感無力,渾身洩了氣似的,從籌備出逃的緊張防備到現在遭人趁火打劫,一股委屈而蒼白的感覺深深包圍著他。
靠在椅子緩了一陣,謝夕澤拍了拍褲兜裡的錢,慶幸自己把所有財産隨身帶在身邊。他進小店裡重新買了瓶水,順便和老闆打聽奶奶所住的地方要怎麼過去,老闆看他的袋子不見,就知道給人偷了去,年輕人眼睛有點紅,年紀又小,應該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老闆有點同情他,知道謝夕澤是過來看望奶奶的,就把過去的方式告訴他,還順便給他報了個差不多的價錢,免得他又被人坑。
謝夕澤要去的地方叫蓮花村,從小鎮坐車過去需要一個半小時左右的路程,時間接近六點,老闆讓他趕緊去車站附近的小站牌那裡,趕一趟過蓮花村的車,時間一晚,可就沒有過去的車了。
烏南鎮地方小,很多産業都沒發展起來,附近別說酒店,就是招待所,小旅館都沒有,入了夜四周就黑漆漆的,沒幾盞路燈。
謝夕澤按照小店老闆指的路,很快找到小站牌的方位,路邊停了輛破舊的小巴車,最後一班車,車裡二十來個位置,裡頭坐有一半的人。
謝夕澤剛上車,操著一口本地話聊天的的人停嘴,目光齊齊轉向他。
他強裝鎮定的挑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下,一中年男人回頭頻繁地打量他,笑著露出一口黃牙,口音別扭問:“小兄弟,哪裡來的啊,過來探親?”
謝夕澤帶了點警惕看著他們,點頭,“過來看親戚。”
他的視線在車裡掃了一圈,心裡有點忐忑,但還是勉強維持著平靜,“請問,這車經過連花村的吧?”
開車的司機在外頭抽煙,他滅掉煙嘴上車,“最後一站就是連花村。”
濃烈的煙味散在車裡,謝夕澤皺了皺眉頭,不說話了,他一直向窗外盯著看,注意力卻放在車裡,這些人打量他的視線令他不自在。
“小兄弟聞不慣煙味?”
他冷淡地點頭,故作姿態。謝夕澤從小養尊處優的人,板起臉來氣勢還是有那麼點意思的,可鄉裡人不吃這一套,只覺得城裡來的人看不順眼,看人都用鼻孔,傲氣得很。
那中年男人又問:“小兄弟,你是蓮花村的人?”
他點頭。
“樣子不像啊。”
在小地方乘車就這樣,本地人遇到眼生的人,非得刨根問底,好像不把你問出戶籍就不肯鬆口。
謝夕澤選了個折中的回答,他明白人都有一定的偏向性,就說:“是這邊的人,家裡送去外頭念書了,老人生病,回來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