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秀因為“老禿驢”三個字瞪向張先敏,張先敏也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天怡注視著小島的情況,一邊道:“邪靈--實則就是另一個莊祁,可以說邪靈從莊祁而來,也可以說……”天怡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人格分裂?”張先敏道。
“可以這麼理解。”
“那就是說……莊祁現在是輸沒輸?”張先敏不瞭解龍淵,但也知道武器會真實反映主人的情況。思及此,張先敏連忙感受一下白虎寶鑒的狀態,白虎懶懶地翻個身當作搭理他了,態度和脾氣像極了張先敏,張先敏便也感到了安心。
他們小聲嘀咕著,劉大漁捂著左臉,默默關注林稚秀。他辯不出真偽,但他的直覺很準,直覺告訴他,眼前這人雖然與魔王長得一模一樣,但絕對不是魔王!
無聲地摸上後腰裡藏著的菜刀,劉大漁牢牢地、緊緊地握住刀把。
“bang--!”
一聲巨響後,小島上的黑漆漆的小山從山腰處開始傾斜,嘩啦一下塌了。煙霧濛濛散去後,莊祁出現了。他懸在半空中,穩穩地一動不動,林稚秀和天怡、張先敏,還有鐮刀灣上的所有人,都看著莊祁。
時間好像靜止了,這一秒鐘變得無比漫長,林稚秀屏住呼吸,當莊祁漫不經心地抬起手臂,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林稚秀就懂了,那不是莊祁,而是侵佔了莊祁身體的邪靈。
“跑--!”林稚秀大喝,村民們如夢初醒,一窩蜂跑了起來,狹長的鐮刀灣頓時亂作一團。
“怎麼辦!”張先敏掏出白虎寶鑒,莊祁則已經馭風疾馳而來。
“打!”林稚秀咬牙,除了硬戰,別無他法。“撐住,趙棗兒應該快到了!”
“趙施主?”天怡沒想到趙棗兒會來。
“應該快了,”林稚秀重複道:“等她來了就行。”
132.最後一戰2)
——等她來了就行?
“什麼意思?”張先敏問,林稚秀卻覺著現在不是解釋的好時機,天怡心裡隱隱有所猜測,但沒有問出口,張先敏誤會了天怡的態度,以為他也知道,頓時不高興:“愛說不說。”
眼睛滴溜溜一轉,目光落到張韻蒽身上,張先敏猶豫了一下,他在琢磨這個妹妹還有沒有救,但如果不把人帶回去,他八成要被他爸大卸八塊,想想就頭疼。轉眼一看,鐮刀灣上已經空了大半,七零八落的火把散了一地,林稚秀喊了那聲“跑——”,自己卻站在原地,與天怡嚴陣以待地面向小島。
張先敏在這時還覺得林稚秀他們太過於大驚小怪。或者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但這也不怪他,畢竟年輕氣盛,又有幾分本事,即使之前吃了大虧,但他有五分把握,就彷彿有了十分把握一樣。對於魔王,他沒有明確的概念:魔王有多強?莊祁化魔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張先敏想象不到。
事實上,天怡也很模糊,但是畢竟是參與過二十三年前邪靈大戰的人,他深深記得,當年死了很多很多人,如果邪靈回歸到莊祁體內,是否意味著那樣可怖的經歷又要再來一次呢?更甚的是,魔尊比之邪靈,究竟又強了多少倍?當年他們付出了那樣慘痛的代價,天怡說不準,如今他們還能不能夠承擔得起。而且這不是他一人的責任,涉及到八大家,事情就變得更複雜了。
比起身側的兩人,林稚秀可謂是心無旁騖,他被邪靈侵佔身體的同時,也接受了不少資訊,要說莊祁化魔的後果,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沒有金剪子,但也用不慣那所謂的林家秘寶,多少年來他如何拼命走過來的,現在也打算那樣拼命,盡管他的體力嚴重透支,也強撐著站著。
莊祁馭風疾行,飛快地到了近前,血紅色的瞳孔表明了他的身份——此時他已經不是莊祁了,而是邪靈與莊祁的結合,是試圖重新一掌天下的魔尊。邪靈控制著莊祁的身體,雖還有幾分不協調,但征服這幅驅殼的感覺很美好。
從它被壓在東海底下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服,他和莊祁明明是同一個人,憑什麼它要被鎮壓在暗無天日的東海深處,而莊祁卻有投胎為人的機會?憑什麼莊祁可以決定不要這部分慾念?要知道它會誕生,也全是因為莊祁!
莊祁在自己體內掙紮著,他的身體不受控制,被困在自己身體裡的感覺苦不堪言。可是時間過得越久,他與自己身體的聯系就越淡,他能清晰地感知邪靈是如何一點一點地侵蝕他的意志,當意識越來越淡漠,莊祁突然明白,這是一個走向死亡的過程。
觸目所及是一片黑暗,莊祁看不到外界發生了什麼,也不瞭解事情會怎麼發展,他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尋找突破口。這是他的身體,不應該找不到奪回身體的方法。
莊祁試著集中意念,從深層的腦海中幻化出具體的身形,有了身形以後,黑暗變得更為巨大,莊祁在黑暗中奔走,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黑暗裡沒有時間,踩下的每一步也沒有回響,黑暗伴隨著寂靜,很容易讓人絕望。
不知道跑了多久,莊祁停下腳步。他沉下思緒,推測這片黑暗的來歷——是邪靈為了壓制他的意志而造出來的。莊祁閉上眼睛,嘗試重新與龍淵聯系。
與莊祁本體斷開聯系的龍淵一直處於狂躁的狀態,可是邪靈發出的指示它不得不遵從,當嘗過一點新鮮的人血後,龍淵壓抑許久的兇性,爆發了出來。在邪靈手裡,它順從地揮舞,橫斬、豎劈、斜砍,如魚得水一般暢快——龍淵破了殺戒,並在邪靈控制著連殺數人後,與邪靈配合得越來越默契。
天怡和林稚秀使出渾身解數絆住莊祁,張先敏沒有貿然出手,很是惜命地在一旁躲著,瞅準時機,把張韻蒽救了出來。張韻蒽目光呆滯,手腳都沒有力氣,張先敏皺眉,看向黃仙兒。黃仙兒也是一樣的症狀,連著另外兩個純木門的子弟,四人的狀態如出一轍。
“靠。”張先敏罵出聲。
“張小主,還請協助......”天怡一句話未完,被邪靈打回了肚子裡。邪靈一掌推開逼近的林稚秀,另一邊一劍劃開了天怡的肚子。林稚秀本就是強弩之末,一口血噴了出來,晃了晃身子,就要不行了,抬頭正好對上莊祁的視線,似笑非笑,帶著輕蔑和不屑。
他從未近距離地看過這樣的眼睛,紅色的瞳孔絕不是那些美瞳所能比擬的,莊祁的紅色眼睛中,好像有火在燒,那顏色仿若方才的天空,而瞳孔邊黑色的一圈裡,流動著墨綠色的邪氣。那眼睛有震懾的威力,只一眼,林稚秀便渾身僵硬,他看到莊祁勾唇一笑,不再是往昔那副溫和謙虛的模樣,而對大樹對螻蟻的不屑一顧。
“阿秀——!”天怡大喝一聲,但太遲了。邪靈化掌為刀,刺入林稚秀的身體裡,而後握掌為拳,在林稚秀的肚子裡轉了一圈。看著林稚秀一下子煞白的臉,天怡說不出的痛心,那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啊!
最最可惡的是,這十惡不赦的兇手,此刻頂著莊祁的臉!
淚水頃刻間模糊了天怡的眼睛,他發出一聲爆喝,打算拼死一擊,邪靈又轉過頭來,讓天怡看著莊祁對他淺淺一笑,那笑帶著幸災樂禍和愉悅,緊接著邪靈往後退開一步,便看見天怡的攻擊撲了空,而林稚秀一掌拍在了天怡的胸口上。
不敢置信地看向林稚秀,又看向邪靈,天怡望著這一對兄弟站在一起,只是他們臉上的神情具不是昔日的善良,他慢慢向後倒,視線劃過黑乎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