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瑞瑞看得痴了,無意識地往右走了幾步,在撞到畫架的時候才把走失的神魂嚇回了胸腔。
她手忙腳亂地去搶扶就快倒下的畫架,最後扶是扶住了,白嫩光滑的藕臂上卻留下了一道細長的傷口,是被木質畫框的一角劃到的。
這道傷口,要不是滲出血來,痛覺遲鈍的她可能還不會注意到。
不過,就算看到了,她也只是抬起另一隻手,馬馬虎虎地隨便抹了抹,她對自己身體的狀況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目光回到畫架上,她左左右右地檢查了一遍,連畫上蓋著的暗紫防塵布都還健在,自己總算沒有闖出什麼禍來。
放心之餘,對眼前的這幅畫卻産生了好奇心,歪著脖子,她將防塵布先撩起了一個角,入目的居然是一雙小巧玲瓏的女人的美足,那雙腳穿著的還是複古的扣帶紅皮鞋。
突然,屠瑞瑞不寒而慄,心跳如擂鼓。
她想起,周蔣對澳雪守口如瓶的那最後一幅參賽作品!
她想起,澳雪那雙裸露在病服外蒼白的纖巧雙足!
她猛地抬頭,脊背挺得跟旗杆一般直。
她振臂一揮,那防塵布便像被風揚起的帆一樣飛離向一邊。
畫貌畢露,屠瑞瑞屏息了幾秒後又連退了數步,心是痛的,但痛得還不夠,因為那樣的氣質,甚至深深吸引了她。
畫中的澳雪,戴著花色的頭巾,穿著洋紅色立領連衣裙,懷裡抱著畫冊,笑容似掬著春意般地佇立在法國梧桐下。
那樣清新的姿態,獨屬於那些最最純淨的歲月,那裡有他們一起走過的林蔭、一起住過的象牙塔、一起營造過的浪漫情懷。
嘴一咧,屠瑞瑞艱澀幹苦地笑了。
這就是周蔣最得意的作品,這就是他準備拿去向全世界展示的他心中最美的印象!
盡管她還想再堅強下去,可面對眼前鐵一般的事實,她真的有種被一下子抽光了所有力量後徹底陷入絕望的錯覺吶!
剛剛還在猛烈擂動的心髒,此刻卻久久才小小搏動一下,那力道也許還比不過一隻被勒斷了脖子的兔子最後一記蹬腿吧!
屠瑞瑞在意的不是他沒有將自己當成模特兒,而是時至今日,他竟還能如此赤裸裸地表達著自己對澳雪的愛慕!
是周蔣騙了她嗎?也許她才是被他用來激發情人熱情的那枚催化劑?
她的腦袋裡現在一片混亂。
她本應該默默地轉身離開,可腿卻不由自主地往前邁了去,然後是不受控制的手,只三秒鐘的功夫,她便完成了從抓筆到在畫中人鼻下添上兩道山羊鬍的一系列動作。
轟!轟!轟!
屠瑞瑞腦中轟隆作響,才添完她就後悔了。
不管周蔣對她有愛無愛,這下她都坐實了自己一手毀了他的前程的罪名了。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朱唇上那兩道粗黑的胡須,在自己的怒瞪之下似乎還會隨風輕擺。
她清楚記得,剛認識周蔣那會兒他的胡須也是如此誇張。
“啪嗒!”手一抖,炭筆掉在地上摔成了兩段。
完了!完了!完了……
沒幾天國際畫展便要開幕了,她弄壞了他最重要的作品!
難以言喻的自責與悲傷席捲胸口的方寸之地,她蹲下抱緊了自己顫抖不已的身子。
幾經掙紮,她只覺得頭也痛得厲害,根本無法思考。
她只知道,自己一點都不敢面對即將到來的周蔣施予的狂風驟雨。
他那麼重視他的藝術、重視這次的畫展,他一定不會原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