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遙遠的天穹方才露出一抹魚肚白時,林歸就睜眼了,誰也不知道,他是剛剛醒來,還是徹夜未眠。
對於林歸那般嗜睡的人來說,非天崩地裂不可喚醒,可就在此時此刻,屋外還是一片昏暗朦朧的時候,他卻出乎意料的醒了。
他整個人斜倚在牆根上,面容憔悴,看起來就像一個街邊乞討的叫花子。
但是,他有一點,與任何一個乞丐都不同,那就是他炯炯有神的雙眼。
若是一個乞丐,他眼中大概只有祈求與哀憐,絕不會擁有林歸這般炙熱的目光。
在睜眼之前,林歸肯定經歷了什麼,他似乎做了一個夢,夢裡出現了一個長相恐怖的老太婆。
林歸站起身來,腳銬立即叮當作響,他瞥了一眼窗外,望著天邊微微發白的晨光,他自信的笑了笑,就如同被困在牢籠裡的鳥兒,忽然有了離開的信心一樣。
“老倔爺,該起床啦!”
林歸走進老刑房內,大聲嚷嚷起來。
睡夢中的老刑猛地睜開眼睛,同時臉上浮現出一陣詫異之色,那種驚異的程度,不亞於被一個多年不見的故人,忽然喊出自己的名字一樣。
片刻之後,老刑完全醒來,臉上的驚疑也隨之消散,他大概是不相信,林歸一個外人,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別稱,大概是自己睡糊塗,又或者是林歸瞎嚷嚷的吧。
“天還沒亮你叫喚個什麼,是皮癢了,忍不住想要幹活了不成?”
老刑身子骨依舊利索,眨眼間的功夫便起了床,一點都不像是個年邁體弱的白發老人。
“你說對了,我現在還真是想幹活。”林歸眼波流轉,皮笑肉不笑道。
“你幹活就幹活,吵我做什麼。”老刑鬆了鬆身子,頓時有幾聲清脆的骨聲響起。
“幹活之前當然要先吃點東西啦。”林歸伸手出去,“把廚房的鑰匙拿來,我先去煮一碗麵。”
“你怎麼知道廚房有面條兒,”老刑小聲嘀咕了幾句,然後一臉懷疑地看向林歸,掏出鑰匙道:“給你廚房鑰匙又如何,裡面劈柴的斧子,可劈不開你腳下這條鏈,小心別把自己腿給劈了,你的腿還要留在這裡幹活的。”
“拿了斧子我先劈你。”林歸一把奪過鑰匙,憤然走向大門。
撥開鎖門的兩段橫木後,林歸粗魯的推開大門,就在這時,一股陰冷的秋風立即灌入屋內,其間還夾帶著晨間冰涼的霧氣,林歸吸入一口冷氣後,頓時打了一個寒戰。
秋風襲人,林歸裹緊了一下布衣,然後朝屋旁的廚房走去。
這間廚房和自己家的大同小異,林歸一進門,就迫不及待開始生火,火爐燒旺的時候,屋內映得一片金黃,而且也不顯得那麼冷了,林歸活動了一下身子,趁熱打鐵,馬上開始刷鍋煮麵。
天還沒有完全亮,連後院的公雞都沒有打鳴,林歸倒是起的比太陽早,幹起事來比公雞還勤快,風風火火的,就好像在趕時間一般。
林歸在廚房裡自言自語了好一陣子,等到公雞打鳴的時候,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終於出鍋了,他捧著那碗麵條,如捧油鍋,戰戰兢兢地走回屋內,將面條擺在了老刑面前。
此時,老刑正埋頭在桌上寫著什麼,好像是在算賬,但面條冒出的香氣,讓老刑忍不住瞥了面條一眼,隨後露出一副垂涎三尺,但又不表於臉的樣子。
“刑老爺,請吧。”林歸遞給老刑一雙筷子,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吃就吃,”老刑接過筷子,將面前的賬本推開,正要下口的時候,他又頓了頓,沒好氣道:“就算你想用面條討好我,也沒有用,該幹幾年活,就一天不能少,我正在給你算賬呢。”
林歸不語,這似乎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絲毫不覺得,一碗麵條能夠讓老倔驢迴心轉意,心甘情願的交出鑰匙。
看著面前的賬本,林歸瞪了瞪眼,産生了一種一撕而後快的沖動。
老刑開動筷子,先吃了一口面條,就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他卻停了下來,含著面條沒有嚥下去,臉上的神色倒是變幻莫測,似乎是高興,似乎抑在鬱,似乎很驚異......。
“你倒是快吃呀,我又沒有下毒。”林歸看著老刑怪異的臉色,好奇的湊上前去,彷彿想從老刑變幻莫測的眼神裡看出些什麼。
老刑沉默不語,而是端起熱氣騰騰的面條,喝了一口面湯。
“像,太像了,我都分不清,這是面條原本的味道,還是隻有她才能煮出來的味道了。”
老刑慢慢放下碗筷,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彷彿沉浸在了某段回憶當中。
“那你是不是肯放我走了。”林歸見機會來了,便循循善誘道。
老刑愣了一下,隨後回過神來,皺眉道:“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