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啞口無言,罵罵咧咧走了。
趙子瑜心情稍稍有點失落,嘆口氣:“這人不是77級的,是工農兵學員,北大五四文學社的部長,他直接來找你,看來知道這是你策劃的。”
林曉光有些鬱悶。
他明明把潘虹推上去了,一個社長,獲得最大利益的人,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她當社長,當然背黑鍋也是她來,他一個編輯部部長,沒理由找他算賬啊。
事實證明,工農兵學員中有好同志,也有壞分子。
相當大一部分工農兵學員,對青年文摘很喜歡,就比如士兵學員,他們在軍營裡待過幾年,就很喜歡青年文摘的軍營歲月這個欄目,欄目裡有很多涉及到軍營生活的文章,比如小說《十一級階梯》。
工人學員也不例外,他們喜歡生產時代欄目,裡面很多工廠生產建設的文章,比如小說《工人大院》。
農民學員也有喜歡的,比如小說《上門女婿》。
77級和78級學生也是一樣。
他們很多人都是知青,都有過上山下鄉的經歷,對青年文摘中的知青故事欄目很喜歡,兵團知青就喜歡欄目裡的小說《北大荒》,插隊知青喜歡《北風那個吹》。
欄目很多,文章更多。
文學之所以被人推崇,是因為言語間蘊含的審美意識形態,表達的內心情感。
林曉光認為,一部文學作品,不管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它首先要達到一個目的,那就是觸動人心、感人肺腑,其他的認識功能、教育功能、美感功能其次才發揮作用,達不到感動人心,便沒法進一步觸及社會功能。
只要是一個人,無關好壞,他都有人性的閃光點,區別只在於多還是少。
就拿工農兵學員的壞分子來說,他們透過關係進入大學,學習能力上又不達標,在學校裡也是渾水摸魚,甚至拉幫結派欺男霸女。
這些人就算再差,沒有談過戀愛的,對愛情詩歌也不乏喜歡。
有些人很長時間沒有回家,沒和父母團聚過,看到青年文摘上的思鄉和鄉愁,也不免為之觸動。
但林曉光卻沒想討好全部人。
他的口號是,總有一款適合你,打動一大部分人就行了。
事實也是這樣,當青年文摘發行,引起極大的反響,平常時間因為在上課,來清華文學社拜訪的學生還算不多,一到週末放假,很早就有人尋上門。
在週末,學生們都想放鬆一下,清華文學社的社員們也不例外,可總得有人值班。
值班的人,見到這些讀者尋過來,也是很無奈,後來人更多,他一個人接待不了,只好去向上面請示。
於是,兩位社長做出決定,今天全部加班,接待讀者。
讀者接待工作很簡單,他們有的人因為看了文章很感動,一個人感動也就罷了,非要找人傾訴,找人傾訴也就罷了,偏偏要找上青年文摘編委會,說他們書刊做的好,說到感動處,一把鼻涕一把淚,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你們不知道啊,我們在北大荒,那叫一個辛苦。”
“那是六九年,我剛剛高中畢業,還沒歇幾天,就鑽進去東北的悶罐車,北平轉了躺車,再往東北,兩天兩夜,等到了北大荒,天南海北的知青聚在一塊,剛下車,傾盆大雨,連遮雨的地方都沒有……”
沒有上山下鄉的人,聽到這些,感覺很新奇,卻體會不到其中的五味雜陳。
林曉光雖然沒當過知青,但對這些事情知道的不少,體會也有一些,但比不上親身經歷的人,不過數量大。
每一個知青都有屬於他自己的故事,但別的知青的故事,他卻不知道。
而林曉光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