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西門慶備馬,玳安、平安兩個跟隨,往勾欄院中來。
卻說李桂姐正打扮齊整的陪人坐著,聽見他來,連忙走進房去,卸了濃妝,摘了簪環首飾,倒在床上裹被而臥。
西門慶走到,等了半天,老媽子才出來,道了萬福,讓西門慶坐下,問道:“怎的姐夫連日不來走動?”
西門慶道:“正是瑣事多,窮忙,家中無人,得自己親自上手。”
虔婆道:“桂姐兒那日打攪了。”
西門慶道:“怎的那日桂卿沒來?”
虔婆道:“桂卿不在家,被客人接去店裡。這幾日還沒回來呢。”
說了半天話,才上茶來陪著吃了。
西門慶便問:“怎的不見桂姐?”
虔婆道:“姐夫還不知哩,小孩子家家的,不知怎的,那日著了惱,回家就不好起來,床上躺著呢。房門兒也不出,直到如今。姐夫好狠心,也不來看看桂姐兒。”
西門慶道:“真的?也不知道通知我。”
又問:“在那邊房裡?我看看去。”
虔婆道:“在她後邊臥房裡睡。”
慌忙令丫鬟掀簾子。
西門慶走到她房中,只見粉頭烏雲散亂,粉面慵妝,裹被坐在床上,面朝裡,見了西門慶,動也不動一動兒。
西門慶道:“你那日來我家,回來怎的不好了?”
桂姐兒也不回答。
西門慶又問:“誰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說。”
問了半天,那桂姐方開口說道:“左右是你家五娘子。
你家中既有恁好的迎歡賣俏小娘子,又來稀罕俺們這樣賤人做甚麼?
俺們雖是門戶中出身,蹺起腳兒,比外邊良人家一般的貨色好得不知道哪兒去了!
我前日又不是去賣唱,我也送人情去的,是客人好吧。
大娘子到見我甚是親熱,又送我許多首飾衣服。
本不想去拜訪她,又怕說俺院中沒禮法。
聽說你家五娘子在家,當即請她出來拜見,又不出來。
回來前和俺姑姑又到她那兒辭行,他支使丫頭把房門關了。真是好不識人敬重!”
西門慶道:“你到不要怪她。她那天本來就心中不自在,她若好時,怎能不出來見你的?
這個賤人,我幾次因她嘴賤,口齒傷人,我也要打她哩!”
桂姐反手向西門慶臉上一掃,說道:“沒羞的哥兒,就你,還打她?”
西門慶挺著胸,右手豎著大拇指,道:“你還不知道我手段,俺家房下,家中這幾個老婆丫頭,只要打起來也不留情,一般二三十馬鞭子還打不服氣?再不服軟,急眼了還把頭髮都剪了。”
桂姐道:“我見砍頭的,沒見吹嘴的,你打三個恭兒,唱兩個喏沒有這樣的事兒,誰看見了?你若有本事,到家裡只剪下她一綹子頭髮,拿來給我瞧瞧,我方信你是本司三院有名的子弟。”
西門慶道:“你可敢與我擊掌?”
那桂姐道:“我和你擊一百個掌。”
當日西門慶在李家院中歇了一夜,到次日黃昏時分,辭了桂姐,上馬回家。
桂姐道:“哥兒,你這一去,要是下次來沒有這物件兒給我瞧,看你拿甚嘴臉見我!”
這西門慶吃她激了幾句話,再加上回家已是酒醉,不往別人房裡去,徑直到潘金蓮房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