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驊沒吱聲但仍然伸著手,馬經夫連忙把煙遞過去並給父親點著火。
馬驊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煙,爾後心情沉痛地說:“你媽說你中了古書的毒我還不信,看來你走到今天這種地步與斷章取義地看閑書不無關系。你在書上看到唐太宗有三百大朋而得天下,宋太祖得八百賢士始坐江山,這些都是野史而且客觀環境和今天的情況大不相同或者說根本不同。”
“有什麼不同?”馬經夫不服氣地看著父親。
“簡單說,歷史上那些封建社會的統治者是極少數剝削階級的代表,他們荒婬無度,無視大多數人民的疾苦。比方說,皇帝一頓飯要吃上百個菜,有的統治者死了竟然用活人陪葬,這些統治者為個人奢侈腐朽的生活置百姓於水深火熱不顧。誠可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在那種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才會造就出唐宗宋祖那樣的人物,而今天是共産黨領導這個國家。共産黨不是哪一個人,共産黨是一個擁有成百上千萬黨員的政黨。共産黨代表著全中國人民的利益而不是哪個人的利益,共産黨也絕不會因為哪個人的離去而垮臺。你剛才說有可能會天下大亂或者軍閥割據?兒子,我告訴你,那是痴人說夢。共産黨的天下穩如泰山,想打這個主意好比是蚍蜉撼樹。至於有些人對現實不滿倒是事實,就拿我來說,那年無緣無故被關了快到一年又莫名其妙地被下放到農村,你以為我就沒意見嗎?有,我也有意見,不過有意見歸有意見,該怎麼幹還得怎麼幹。啊,你犯了錯誤國家和人民包括父母在內就都該理解你、原諒你,給你改正的機會,而黨和國家一旦有了點兒偏差你就要造反?!”說話間馬驊氣得聲臉色鐵青。
馬經夫不服氣地辯解道:“造反咋的?你不是也說過我是帝王相嗎?你不是也認為趕上戰亂年代我很可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嗎?”
馬驊一愣,一句“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脫口而出,隨即恍然道:“我好像是跟你媽說過類似的話,可那就夫妻間閑聊啊!再說了,就算是要造反也輪不到你呀!你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吃過什麼苦又受過什麼罪?國家培養你這麼多年要付出多少代價?你都這麼大了,不但不琢磨如何孝敬父母報效國家反而在社會上胡作非為弄得老百姓雞犬不寧。怎麼,難道不該抓你?如果法律再不制裁像你這樣的人社會不就亂套了嗎?!”
“我……”被質問得張口結舌的馬經夫把頭低了下去。
馬驊毫不放鬆地說:“我什麼我?你要是沒瘋就趕快丟掉那些既可怕又可笑的念頭,歷史的車輪是不會倒轉的。馬經夫,現在擺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是從現在起你我斷絕父子關系,就當我沒生你沒養你,你繼續闖你所謂的江湖,就是明天你叫人家打死也和我沒什麼關系,反過來將來你就是真當了皇帝我也不會認你。你要選擇這條路我二話不說抬腿就走,從此咱們不再是父子。”說完馬驊有些緊張地盯著自己的兒子。
斷絕父子關系?我怎麼能和對我有養育之恩的爸爸斷絕父子關系呢?一個人連親生父母都不要那還能算是人嗎?!想到這兒馬經夫瞅著父親問道:“那——第二條路呢?”
馬驊聞言在暗中鬆了一口氣:“那就是一切聽從我的安排。按道理講,我應該領你去投案自首,好漢做事好漢當嘛!考慮到你的身體情況,我打算安排你先到親戚家躲躲,等這件事兒冷下來我想辦法做做工作爭取使你免於法律制裁。不過,這一切得有個先決條件,你要是做不到一切免談。”
馬經夫見有了轉圜的餘地忙追問道:“爸,什麼條件?”
“徹底脫離江湖,我指的是包括將來這件事兒平息後也永遠不再跟以前的任何朋友來往。你做得到嗎?”說完馬驊嚴厲地逼視著馬經夫。
聞麗的倩影出現在馬經夫眼前。一時間,馬經夫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看來在這個世界上有人比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更為重要?那好,我走,從此你再也不是我們老馬家的人。”說罷悲憤欲絕的馬驊轉身就走,是妻子那滿臉淚痕的面頰在腦海裡閃現使他止住腳步。
老馬,你敢說小夫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咱們做父母的沒有責任嗎?難道你真要放棄自己的孩子嗎?回憶到這兒馬驊回身看著大兒子動情地說:“小夫,這些年爸爸沒少打你,看來是我的教育方法錯了。唉——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你能走到今天這種地步爸爸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兒子,我走了,這一別咱爺兒倆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了,你、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聽到父親有些哽咽的聲音,父子天性使馬經夫不顧一切地開口喊道:“爸,你別走,你說的這些我都能做到。”
馬驊聞言為之一振,這位父親凝視著自己的兒子有些不放心地問道:“小夫,這是你對爸爸的承諾嗎?”
馬經夫語氣堅定地答道:“是,這不單是兒子對父親的承諾,也是一個男人對另外一個男人的承諾。”
一向以嚴父形象出現在孩子們面前的馬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位白發蒼蒼的父親生平第一次伸手把大兒子摟在懷裡。
剎那間,一種異樣的感覺由馬經夫胸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