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也就是馬經天興致勃勃地吆喝賣糖葫蘆的那個時候，馬經夫正在北礦與牛犇密謀著下一步的去向。
“實不相瞞，我四弟就在大興安嶺呢！當初為給老爺子出氣老四借武鬥的機會領幾個弟兄把礦上群專組織的幾個頭頭全給滅了，沒想到走漏了風聲。我尋思老四揹著好幾條人命要被抓住肯定得跑銅槍斃，莫不如讓他躲到深山老林裡還能有一線生機。就這樣，家裡一合計就打發老四進山了。現在老四手下有三十多個弟兄，槍可就多了，再去一個連的人也夠用。那兒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這兩年連女人也有了，不過這件事連你三嫂都不知道。”說到這兒牛犇打住話頭瞟了正在廚房裡幹活的妻子一眼。
“對山裡的事兒你咋知道得這麼清楚，莫非他們還能時常出來？”
“他們定期出來弄些鹽或者藥品什麼的，外邊偶爾也有人進去，頭幾年我還去看過四弟一回呢！小夫，你要是決定進山我陪你去，我四弟最聽我的話了。到那兒交待完了我再回來，有你在那兒帶著四弟，我就更放心了。”
馬經夫點燃一支煙狠狠地吸了幾口，兩個人繼續交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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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飯後牛犇等人去火車站送馬經夫。
牛嫂鎖上門準備去孃家，沒成想在走到礦山裝置廠附近時迎面遇到正要去上班的聞麗，她剛要躲閃卻被聞麗看見了。
聞麗高興地喊道：“三嫂，你這是要上哪兒去？”
牛嫂有些慌亂地說：“我、我想去我孃家呆一會兒。”
聞麗見牛嫂的眼睛有哭過的痕跡，關心地問道：“三嫂，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兒了？三嫂，有沒有什麼能用得著我的地方？”
牛嫂想到聞麗從此可能再也見不到馬經夫感到有些於心不忍，先四下看了看確認附近沒人才壓低聲音說：“聞麗，小夫出大事兒啦！”
聞麗陡然緊張起來。“小夫出什麼事兒了？現在他在哪兒呢？”
“唉——說起來小夫也夠倒黴的了。小夫跟朋友去臨縣的集體戶玩，那個朋友惹禍把他給連累了。小夫讓公安局給抓住了，後來他在中途又逃了出來。小夫在往外跑時受了重傷，這回他好玄沒死啦！”
聞麗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跌倒。
牛嫂連忙扶住聞麗，勸慰道：“聞麗，你別著急呀！唉！小夫一再囑咐我跟你說時盡量婉轉一點兒，都怪三嫂說話不會拐彎。”
淚水順著聞麗的眼角淌了下來，她用目光催促牛嫂說下去。
牛嫂遲疑了一下說道：“既然已經說了，那我就把話說明白了。簡單說吧，小夫要到很遠的地方去躲避一陣子。小夫讓我轉告你，以他現在的處境你們倆的事兒不可能了，你就別等他了。”
聞麗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追問道：“三嫂，小夫在哪兒？”
“你三哥他們剛送小夫去火車站，估計現在還沒到呢！”
聞麗聞言撒腿就跑，跑了沒幾步又轉身往她家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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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往黃縣的火車進站了，馬經夫在朋友們的簇擁下朝列車走去。
“小夫！”馬經夫聽到身後傳來呼叫聲便止住腳步回頭望去，跑得滿頭大汗的聞麗進入他的視線。
聞麗氣喘籲籲地跑到馬經夫面前，含著眼淚責問道：“難道咱倆連見一面的情分都沒有嗎？！”說話間眼淚一個勁兒地在聞麗的眼圈裡打轉。
“嗚——”列車發出要開動前的鳴叫聲。
“別生氣，算我錯了還不行嘛！”馬經夫用微笑掩飾著內心的痛苦。
聞麗瞅了瞅身邊的火車連忙從兜裡掏出一個紙包塞進馬經夫手裡，要言不煩地叮囑道：“快上車吧！小夫，無論走到哪兒都一定給我來信。小夫，我會等著你的，無論多久我都會一直等著你的。”說話間聞麗緊緊地拉住馬經夫的胳膊彷彿一鬆手就再也見不到了似的。
馬經夫向其他送行的人點了點頭，然後親切地拍了拍聞麗的肩膀，最後又深情地拉住聞麗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撫摸了一下才轉身上車。
列車緩緩開動了。馬經夫依依不捨地趴在玻璃窗上向聞麗等人揮手告別，直到站臺徹底消失他才回過神來。
馬經夫開啟手裡的紙包：三十五元錢，五十斤全國糧票，一塊蘇聯産的男式手錶以及一塊新手絹出現在馬經夫面前。馬經夫先把錢和糧票揣進衣兜又把手錶戴上，然後開啟那塊手絹，一縷青絲映入馬經夫的眼簾。
馬經夫小心翼翼地把那縷頭發包好揣進懷裡，他那充滿自信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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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馬驊和柳鋼搭乘的那掛送完公糧往回走的牛車就到了董家窯。正在炕沿上坐著抽煙的田忠平見到柳鋼非常高興，他剛要和柳鋼擁抱以示親熱卻被對方告之身後的中年人是馬經夫的父親，田忠平的笑容僵在臉上。
馬驊十分嚴肅地說：“小田，你用不著緊張，馬叔沒有別的意思，我是來拯救我兒子的。不過，有幾句話我先說清楚，你小子要是能做到馬叔就留下，否則我轉身就走也免得壞了你們哥們兒所謂的江湖義氣。哼！說到這兒我還真不能不多費幾句唇舌，誰讓你是我兒子的朋友了。小田，你們這些小哥們兒成天叫嚷要講義氣，可你們知道什麼是江湖道義？難道一些烏合之眾糾集在一起胡作非為就是闖蕩江湖？難道狐朋狗友經常坐一塊吃吃喝喝就是哥們兒義氣？哼！江湖義氣純粹讓你們這些混蛋給糟蹋啦！算了，我可不跟你們生這種沒用的氣了。我看咱們長話短說，小夫現在的處境你應該比我清楚，其中的厲害關系我就不多說了。小田，我對你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在我見到小夫之前，你們無論有什麼事也不能走出這間屋子半步。怎麼樣，馬叔的要求不算過分吧！”
“這——”田忠平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當他看到柳鋼在邊上連連點頭便語氣一變保證道：“大叔，我知道您老這是為小夫好。請您老放心，我們絕不會給小夫通風報信，我們不能讓您老大老遠的白跑一趟。”
馬驊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