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徵著帝王身份的金黃轎輦一路抬去了慈和堂,衛昭踏入殿時,蕭樂敏正在用膳。
似早預料到他會來,太妃連頭也未抬,只略微掀了掀眼皮:“今日御膳房上的這道燕窩枸杞,本宮吃著心氣都順了。”
衛昭在她對面落座,眸色不變:“母妃若是喜歡,明日讓他們再送便是。”
太妃舀了一勺湯,卻未入口,將碗底輕輕釦在案几上,清響一聲:“陛下許久不來看我也就罷了,今日好容易踏進慈和堂,卻滿殿掃來看,怎的,是怕我這老婆子會藏人不成?”
“母妃既言‘藏’,朕怎敢不來看看?”衛昭語調溫和,眉目卻陰沉了半分。
“陛下把她放在鍾府,又怎能指望我真當她是尋常大臣之女?”
“那是您慧眼。”衛昭抬眸,唇角似笑非笑,“但她到底膽子小,朕擔心她衝撞您。”
蕭樂敏心頭賭著口氣。
她今日才知,最近頗得盛寵的鐘進之家小女竟然就是皇帝當初的那個鬧出不少風波的小妾。
被他換了個身份殼子安在鍾府——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作何想。
太妃輕哼一聲:“你倒護得緊。可既怕她受驚,又怎捨得讓她踏進這宮門一步?”
她轉頭喚李德:“人在哪兒?”
李德立刻彎身躬答:“回陛下,娘娘,鍾小姐此刻正在凝香閣歇著。”
“陛下如今可安心了?”敏太妃端起湯盅。
衛昭一言不發地看她。
太妃卻似不覺,又喝了一口湯:“我今兒才見她一面。模樣倒是不錯,說話做事也是靈巧,倒真像是……不記得從前了。”
她可聽說那小妾之前可是個深山來的孤女,哪有這般好的規矩儀態?
“陛下打算何時讓她進宮?”
蕭樂敏心裡可憐這小女,也不滿衛昭為了個女人耗盡神思,可她清楚到底誰才是她的依仗,自然還是站在他這邊。
她嘆了口氣,“任你換再多一層殼子,等她識出不對,終歸是要想起的。”
“記得之後呢?她若再想走——你真放得下?”
“當然放得下。”
衛昭眸色森然,聲音溫柔得近乎病態,
“只要她走不出這宮門,去哪兒都由得她。”
他不會再放她走,也不會再讓他有半點尋死的可能。
太妃被他語氣駭到:“你是帝王,怎的做起這般痴纏的事來?”
*
凝香閣內。
第一次住在外頭,鍾薏有點不適應,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外頭雷聲轟鳴,雨點絲毫未歇,砸在窗上愈發擾人心神。
紅葉剛剛退下,像平日一樣睡在外間。
她背對著薄紗床簾,聽見輕緩的腳步靠近,軟聲道:“紅葉,我還是睡不著,你來陪我會吧。”
來人沒回答,卻慢慢掀開簾帳,靠在床邊,給她掖緊了被子。
鍾薏感到一陣冷潮氣,有些疑惑,下意識轉過身,在朦朧的簾影中看清了來人——
“......陛下?”
男人一路從偏殿走來,淋了些雨,深色蟒袍的肩膀處洇溼了大片。
烏黑長睫上粘著幾滴未墜的水珠,菲薄的唇抿著,渾身被冷意包裹。
他一言不發地望著她,眼底一片死寂。
她下意識起身,卻因動作慌亂,寢衣滑落一寸,露出胸前一截細白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