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將寢衣攏緊,聲音也變了調:“您怎麼來了?”
衛昭低眸看著她的動作,沒有開口。他腦海裡不斷迴盪著一刻鐘前太妃同他說的話。
孤寂......孤寂......她便是這樣想的麼?
這兩個字仿若一個利刺,狠狠扎入心口,痛得他流盡渾身鮮血。
太妃委婉勸他有些事還需量力而行。她說得對,有些事,他確實還未站穩。
可他哪裡管得了這些?他只知道他想要她。
他幾乎想要笑出來,但笑意不達眼底,反而顯得他如玉臉龐愈發扭曲怪異。
光線更加朦朧,龍涎香和甜膩花香在帳中交錯纏綿,混為一體。
鍾薏有些緊張。
自己從未見過這樣神色陌生的衛昭,不復面對她時溫柔包容的模樣,反而有些陰鬱莫測。
她隱約知道,自己不該在此時此地與他獨處。
可他佇在簾下,渾身是溼的,像是從夜雨里長出來的怪物,高大的身子擋住她的影子,也擋住了外面透進的光。
她不由撐著身子往後挪了一步。
正是這一小步,把衛昭神思徹底拉回。心中囚著的那隻野獸摩擦著尖銳爪牙,幾欲破籠而出。
他緩緩伸出手,不緊不慢地落在她臉側。
指腹冰涼,好像還沾著些未乾的雨意,在她頰邊輕輕摩挲。
“薏薏,”他嗓音啞得厲害,又透著一絲奇異的繾綣,“你不是同我說過……永遠都不會逃開我嗎?”
鍾薏僵在原地,感覺到他一雙修長的手在發顫。
他還記得那日她說出口的承諾,只是,孤男寡女、衣衫輕薄……怎麼看怎麼都不像說正經話的場合。
可她喉間發緊,被他的神色驚住,竟沒立刻推開。
他仍在盯著她,等她的回答。眼底兩簇闇火,像是一不小心靠近就會將她燒個乾淨。
鍾薏忍下慌亂,一根根把他的手指掰開:“我……我是說過的……可、可也不是在……在這種地方,說這種話吧?”
話一出口,她先紅了耳根,被自己含糊曖昧的語氣嚇了一跳。
語尾像化在水裡的綿糖,明明想拒絕,卻怎麼都聽著不像。
她下意識清了清嗓子,腦中才慢半拍地冒出疑問。
他這麼說……她有違背承諾了嗎?
她忽然想起自己白日裡對著蕭太妃說下的那番話,猛然一個激靈。
他不會……知道了罷?
果然,他問:“你對太妃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她一時語塞,只得含糊應:“……是。”
她說的是實話,可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偏偏就有些心虛。
她鼓著勇氣去看他,卻沒想到——
男人眼尾通紅,眸中淚光閃動。
——竟是哭了。
“你幹什麼!”她被他這副模樣嚇到。
美人落淚實在是讓人心碎,他鼻尖也帶上一抹紅,淚珠斷了線一樣從臉頰滾落,滴到她的手背上。
鍾薏被燙得猛地縮回手。
他像沒察覺,聲音啞啞地開了口:“你可知……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