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側伺立的韓玉堂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早聽聞今日夫人會來宴,陛下這小半場宴席還不到,投在那裡的目光一雙手都數不清了。
韓公公悄悄看向那遠處安靜端坐的柔弱身影上,看見鍾薏拿著酒盞的指尖收緊,微微泛白。
他腦筋一轉,不動聲色地靠近天子:“陛下,奴才瞧著鍾小姐似乎不大適應這等場合,那琉璃酒盞……都快被她捏變形了。”
衛昭眉梢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語氣卻聽不出情緒:“怎麼?”
韓玉堂立那張狗腿的笑臉藏不住,他壓低聲音湊近了幾分:“奴才是怕鍾小姐一緊張,若真出了點岔子……壞了陛下好心情,那可就可惜啦。”
衛昭端起酒盞低頭抿了一口。
韓玉堂見他沒拒絕,便心中一喜,笑著彎腰退下,慢悠悠招來一旁綠衣宮女,在她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而那頭,衛昭輕掀眼睫,目光第十四次落在她身上,盯著她微紅的臉、顫抖的手、泛白的指尖。
哼,陛下也就嘴上冷得像冰。
鍾小姐怕是還不知,今夜這百花宴,滿園春色都不及她一個輕顫的指尖來得惹人。
這回他可是又是盡了大忠呢!
另一邊。
沒想到這玫瑰荔枝釀初初嘗著與果酒一般,後勁卻出奇的強。
宴席未過半,鍾薏已覺得頭腦有些暈沉,胸口發悶,臉頰也不受控制地泛起粉暈。
她定定地坐著,不敢隨意動作。
身側蘇玉姝還在與人小聲打趣,她卻只覺耳邊聲音越來越遠,周遭喧囂似被一層薄霧隔開。
她放下酒盞,琉璃質地在桌上輕微磕碰一聲脆響,又被周圍的嘈雜蓋住。
手指輕輕扶住桌案,她努力平復著自己略顯混沌的意識,指尖觸碰到涼意,心中的燥熱彷彿被壓下些許。
微醺間,她的目光越過浮動的人影,喧譁像退潮一樣抽離耳畔,只留下空氣裡一點點灼意攀上脖頸。
鍾夫人察覺她神色不對,低聲關切道:“頭暈?這酒性烈,你身子還沒全好。”
她搖搖頭,帶著些許輕軟的沙啞:“沒事的孃親,只是有些熱。”
就在此時,一名綠衣宮女端著酒壺靠近,神色恭順,似是還欲添酒。
鍾薏剛想抬手阻止,宮女卻忽然腳下一歪,酒壺傾斜,瓊液嘩地灑出,濺溼了她整隻衣袖,清香撲鼻。
鍾薏倏地一怔,雙眸微睜。
酒意讓她的大腦也反應遲鈍,才意識過來,低頭看著袖口被染溼的衣料,酒水順著衣袖滴落,將淡色的衣裙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跡,格外明顯。
“鍾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宮女立刻跪倒在地,驚慌失措。
鍾夫人蹙眉,礙於場合不便發作,只讓她小心些。
鍾薏站起身,卻因酒意身子輕輕晃了晃,纖腰似一枝初春弱柳,被風一吹就要折斷。
“快起來吧,你帶我去換身衣裳,”
她轉頭,“娘,正好,我出去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