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還未等人接過,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掠過,紙鳶猛地抖動著掙脫線輪,晃悠悠地朝遠處飄去。
“誒!!”
鍾薏只覺手上一輕,連忙回頭,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翻著圈飛遠,順著風勢就要遠航而去。
她顧不得多想,立即提著裙襬小跑追去。
身後幾名婢女也趕緊拿著物什跟著跑,等趕到跟前,只見自家小姐站在一棵高大的桐樹下,仰著頭,望著樹頂一臉生無可戀。
風箏好巧不巧地掛在了樹頂的枝丫上,風一停,它便安安穩穩地擱在那裡,如一隻翹著尾巴的小舟。
丫鬟們也跟著呆住了。
才玩了多久啊……鍾薏心裡泛起一陣失落。
紅葉望著那高得嚇人的樹冠,下意識瞥了翠雲一眼,想起她是會武的。可若讓她在小姐面前飛身而上,那不就露餡了嗎?
正猶豫間,便聽鍾薏一邊捲袖子一邊宣佈:“去取梯子,我自己上去!”
一名婢女連忙答應,轉身快步跑去取梯子,剩下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就這麼愣愣站在樹下。
“薏兒。”
遠遠的,傳來一道男聲。
鍾薏循聲轉過身,見爹爹站在迴廊中看她。
鍾進之個頭偏矮,髮鬚斑白,看著她的眼神慈愛。
鍾家在一月初才從蘇州遷入上京。
新皇登基前,鍾進之任蘇州通判,是最早一批表態效忠太子的官員之一。親自走動聯絡江南士紳上書支援太子,立下不小功績。
皇帝即位後,第一道聖旨就是封賞無數功臣。
念鍾進之忠誠果敢,擢為刑部侍郎,立刻攜家眷舉家北上,老母體弱,便留在蘇州。
她醒來不過數日,爹孃心疼得緊,夫婦兩人幾乎日日都來聽竹居探望。
後來她爹更是三天兩頭往這邊送滋補藥材、各色奇珍,架勢活像要把整個鍾府都搬空。
如此疼愛,也讓她從未對自己的身份起過疑。
鍾薏臉上綻出一抹明豔的笑:“爹!”
她快步跑去,裙襬在光下翻揚。
直到靠得近些,她才注意到鍾進之身邊還站著一位年輕男子。
他藏在屋簷投下的陰影裡,身形被半寸光影隔開,故而初時並未被她注意。
那男子一襲素白長袍,氣質宛如山水畫中潑墨而成的遠峰,清冷、孤立、不動聲色。
她下意識地抬眼望去——
鼻樑高挺,唇薄而清晰。明明是凌厲的長相,眼邊偏含著一道深深的弧度,彷彿雪落春溪,一瞬霽明。
一雙鳳眼泛著微紅,眸色透亮。
他柔柔地看她,彷彿認識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