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鍾進之正猶豫怎麼開口,那男人抬手一攔,擋住了他的話頭。
他溫聲喚她:“鍾小姐。”
卻並未自報姓名。
聲音清潤低沉,如初春細雨落在竹葉,帶著點不容置疑的沉穩。
鍾薏微微一怔。
原本被他那副模樣吸走的心神立刻警惕三分。
什麼人,僅一個手勢就能讓她爹噤聲?
但這段日子她好歹也受過一通禮儀教養,她行了個得體的禮:“見過公子。”
男人略微頷首,目光仍舊落在她身上,半分也未曾挪動。
她被看得後背發毛,只覺那目光黏著肌膚,像是要將她看穿似的。
又不好失禮,只得咬唇忍著尷尬立著。
正不知如何開口,那人忽地問:“小姐與婢僕圍在此處,可是出了什麼事?”
“呃……我放風箏,不小心掛樹上了。”她臉頰泛紅,抬手指向遠處那棵桐樹,“在等人取梯子。”
他聞言,笑了一聲,低低的。笑意不濃,卻彷彿連廊下都隨之一亮。
那聲音聽得她越發不自在,不知他是不是在取笑她。
他斂了笑,轉頭淡聲吩咐:“去。”
下一瞬,一個蒙面的少年從陰影中躍出,三兩下攀上大樹,小心翼翼將“馭風號”摘下,雙膝跪地,雙手高舉呈上。
鍾薏被他身手驚呆,頓了一下才接過,對少年笑得眉眼彎彎:“謝謝!”
她低頭看了看懷中完好的風箏,方才那點不安在這一刻被驅散了些許。
心中突然浮起幾分愧疚——剛才她還以己度人,誤會了一個溫和大方之人,實在不該。
她抿了抿唇,轉身正欲開口道謝,卻在與他目光對上的瞬間,心跳陡然慢了一拍。
男人不知何時已收起了方才的笑。
鳳眼依舊溫潤,眉目清正,唇角卻再無弧度。沉沉的墨色自眼底浮起。
那樣的神情並不顯兇,卻讓她本能地警惕。
她倏地生出一點畏意,卻仍努力維持禮數,輕聲道:“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男子一頷首,笑容重新浮上面龐,彷彿方才不過是一瞬錯覺。
“去玩罷。”
鍾進之立在一旁,心中早已翻湧起波瀾。
他們府上照顧鍾薏,上下一日三省自身,不敢出半分差池。
今日聖上驟然駕臨,竟只是親自問詢她的飲食起居,提到的全是些旁人絕難留意的細枝末節。
連夜香、茶盞這般細碎之事都要問個一清二楚。
他滿頭大汗,戰戰兢兢答了大半個時辰,原以為終於能送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