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您別這樣……有什麼事說出來,除了惠濟師父,這裡還有許多厲害的師父呀?”傳話的小和尚已行禮離去,只剩容蕪蹲在地上,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道。
“沒用了……”餘老伯粗糙的大手捂住臉,“若論別的,朝恩寺必然是藏龍臥虎,但若論驅邪引魂之術,當世誰人還能比過惠濟師父?”
容蕪聽到這裡沉默了。
這一點,他說的倒是事實,就連住持師父都不敢自居於前。
“罷了,罷了……既然是佛祖的意思,就不該強求,或許這也是為我們指引的解脫之法……”院內,瘋婆婆像是受到驚嚇,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扶著牆走出,彎下腰試探地戳了一下餘老伯頭,見他一歪,又更用力地戳一下,嘴裡哧哧地笑起來,像是發現什麼好玩兒的事情。
餘老伯也不躲閃,被戳了許多下後才顫巍巍地站起身,溫柔地包住她不老實的手,拉著往院裡走,嘴裡輕道:“走了老婆子,知道你這幾日都住不慣,明日咱們便回家了啊……”
“哧哧——回家,回家……”瘋婆婆呆滯地看了他許久,突然笑起來,猛地點頭,“回家!回家!老大、老二……巧姐兒,還有小寶……小寶,我的小寶……他一定想奶奶了!我們快回家!快回家……”
“好好……等進去洗幹淨了,再把你那套新衣換上,咱們就回家……”
容蕪心裡一激靈到底,嘴在身子之前已做出了反應:“老、老伯且慢!還有人,還有一人!”
餘老伯方才的神情將她嚇的渾身冰涼,此時還忍不住顫抖著。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模樣,是屬於鬼魂臉上才有的那種自棄決絕的離世之色……
不行,不能就這樣讓他們走……她不知他們究竟遇到了何種難處,但若此時分別,定不止後會無期,而是天人永隔了!
“餘老伯,僧人中的確無人能超越惠濟師父了,但你別忘了有人雖非高僧,論佛緣深厚、佛理之通卻不輸於何人!他定能助你!”
“你說的……是何人?”
“靖寧侯府大公子,在理佛論後又開壇設講兩日的公子晏!餘老伯應當知道他!”容蕪上前一步,急切說到。
“公子……晏?”餘老伯漸漸停住了腳步,怔忪地搖搖頭,“如今誰人不知公子晏的名號?可不論他是否真懂得此道,就算是懂,又如何會幫我們這種人……小阿蕪,老伯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若我家的孩子也……罷了罷了,不說這個了,老伯走後,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
“老伯,我們去找公子晏試一試吧?他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卻非目中無人,或許會願意幫忙的!”
幾番勸說下,餘老伯終是應下了去碰碰運氣。容蕪心裡七上八下的走在前面,方才是被他的神情所嚇到,而如今要去見姬晏,又該怎麼開口呢?
本已決心再不去麻煩他,卻又在他臨走前攬了事,一定又會討嫌了吧……
冷眼對自己倒還好,若是真的拒絕了,餘老伯他們……哎哎,真是腦子一團亂,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朝恩寺居住多日,卻是第一次走進了東廂房。
容蕪來到姬晏的院落外,輕輕敲了敲門,有隨從開啟來見到她,也是一愣。
“深夜打攪實屬冒昧,還望先生通報公子晏,容蕪求見。”
“姑娘請稍等。”
隨從進門時,姬晏正在書案前看書,淡紫色的便服清潤素雅。
“你說什麼,容蕪來了?”姬晏放下書本,眼神有些迷茫。
“是,公子。”隨從頓了頓,又道,“同行的還有一對老人家。”
“……讓她進來。”
容蕪小心翼翼地邁進房門,緊張的呼吸都要放慢了下來。餘老伯拽著瘋婆婆站在門外,弓著身不敢走進。
姬晏沒有說話,修長的手指輕抬一指,容蕪訥訥地坐在書案旁,一杯茶隨之推到了她面前。
“謝謝公子。”
姬晏目光投向門外,清冷道:“老人家深夜造訪有何事?不妨進來再說。”
“見……見過公子……”餘老伯跪下行禮,磕磕絆絆道,“我,我們……我們也沒什……就是……”
“餘老伯勿慌。”容蕪安撫道,“公子長的是嚴肅了些,心腸卻是好的,你且進來慢慢道來吧。”